2019年秋末冬初的一个傍晚，我接到一位陌生的年轻女士打来的电话，我一愣，正想问“你是谁？你找谁？”，她开口了：“我是西南民族大学老干处的冯瑛。”

哦！这不就是两年前上任的学校离退休处党委书记吗！夏爵蓉、龙廷祥等老同事都跟我提起过。我有些惊诧，退休二十八年来，离退休部门的领导鲜有人打电话给我，冯瑛同志“破例”了。我和冯瑛并不认识，1991年我从汉语言文学系退休时，她在家乡四川资阳上高中；2009年我离蓉返皖随女儿生活时，她在西南民大艺术学院工作。她任现职后，我们虽然对对方都有所知闻，但没有直接见过面，所以这次通话只是随便聊聊，不记得说些什么了，只记得聊不多时，大家都说“再见”！

通话虽然没有重要内容，却带给我许多温暖，好像一个远行的游子，终于和失联的家取得了联系。2020年五一劳动节我入住老年公寓后，想给她谈谈我对她任编委会主任的《老同志之友》的一些建议。我视力已经看不清电话本，请公寓护理员拨通了冯瑛的电话，自报姓名后，她劈头就是一句：“你有急事吗？”我说：“没有。”她说：“我在开会，那等散会后我给你打过去。”

这一简单的对话，唤起了我对几十年前相关情景的回忆。

我是一名长期站在教学第一线的教师，始终以为祖国培养合格人才为己任，没有必要、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向谁汇报什么。后来兼任一个部门的负责人，情况就不大一样了，有些事情要向校领导请示、报告，与职能部门沟通、协调。当年会多，电话打过去，对方总是说“在开会，等会儿打来”。等会儿？等多久？短了，会没开完；长了，或许又去开别的会了，做到恰是时候真难。临近中午12点，冯瑛的电话如约打来了。我不了解她的家庭情况，但知道四十多岁的人大都上有老下有小，需要照顾，我建议改天再谈，她勉强同意了。

冯瑛同志和我的对话，使我明白了领导原来急事可以急办，不是急事则可以散会后给对方打回去，免得对方等得着急。一个是“如果没有急事，散会后给你打过去”，一个是“在开会，等会打来”，两种回答表现出接电话者不同的境界、修养和工作态度，其间的高低之别，不言自明。

2021年国庆节的前几天，我女儿收到了冯瑛的短信和她根据与我的电话聊天内容整理出的我在老年公寓生活情况的短文。短信上说，她拟把短文交由《老同志之友》发表，问我有无意见、有无补充。但是，由于我讲述的内容粗疏、简陋，虽然整理得条理清晰、明白晓畅，整体看来还是单薄、平淡，不宜发表。我只好“另写”了，但因为我已几乎变成盲人，“另写”谈何容易！

我一段一段地打腹稿，等女儿来公寓时一段一段地背给她听，由她记录下来。我思维迟钝，记性又差，在她记录下来之前，背出的那段文字总在我的脑子中萦绕，比较满意的怕遗忘，不满意的要斟酌、修改或重打腹稿，夜间醒来总是想起这些文字，以致难以入睡。此中甘苦，视力正常者很难理解。经过一个半月与女儿的合作，全文终于完成了，并在报刊发表，反响还出乎意外的大。搁笔之际，获悉冯瑛同志调任西南民族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党委书记，我为她高兴。相信她在这一新的岗位上，更能发挥自己的才能，把工作做得更加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