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到玉门关,是不是受到王之涣那首《凉州词》的感召?我不知道。反正于我来说,在“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朗朗的诵读声中,一座遥不可及的塞外雄关,就牢牢浇铸在心头,催促、逼迫着我,今生必得亲赴现场瞻仰凭吊一番。虽说来之前已有心理准备,但真正身临玉门关的时候,还是被眼前人烟绝迹的景象震撼到了。男人们,确切地说,是从男娃娃时开始,或多或少都有一股子英雄主义情结。大漠荒原,正是英雄用武之地,金戈铁马,恰是施展英武之器。
或许,这正是大漠戈壁最吸引人的地方了。越百年,容颜依旧,管它桃红柳绿,关我甚事?逾千载,性情不改,任尔莺歌燕舞,能奈我何?再过个千百年,依旧还是从前模样。你说说,这世上有什么能这样牛掰到亘古不变的?
同样,知道阳关,也是在读了唐代大诗人王维的“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之后。尽管晚了王老先生近1300年,面对彼时残存之场景,我还是觉得王老先生说得太过委婉了,别说什么故人熟人了,除了我们几个,连只最耐活的沙漠蜥蜴都没有。况且,阳关原址恐早已被流沙吞食,留下来的,或许只是一个传说。不过,也只有到了实地之后方知晓,玉门关由输入于阗国的 “和田玉”而得名,阳关则因位于玉门关之南而得名。这两个关,曾皆为都尉治所,为重要的屯兵之地。
那一日,我站在那块竖立的石碑前,石碑上刻有“玉门关遗址”五个红色大字,背后是小方盘城,一股苍凉悲壮之感,在我的心头陡然升起。我呆呆地伫立于这四野八荒间,似在想,似在看,却不知应想些啥,也不知该看向哪里。耳畔,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却无一片树叶的飘,也无一缕芦花的飞。眼前,以及视野间,白草黄沙,只依稀可见少许残留的墩台轮廓,没有墙,更没有门!玉门关,玉门关啊,就是那个萦绕于心千千结的玉门关?就是那个被我们有声无声朗朗诵读过千百遍的……玉门关!
看看眼前这玉门关,令人更深切地体会到,大漠戈壁里,千百年来能够固若金汤,若无那些守关将士的热血赤诚,没有他们的家国情怀,关还能称其为“关”吗?唐代著名边塞诗人王昌龄的“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去时三十万,独自还长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三面黄金甲,单于破胆还”“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等等边塞诗,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描绘和讴歌了边关将士们的英勇无畏、保家卫国,也为千年玉门关的不朽做了最好的注脚。
眼前的玉门关,虽全无了先前的模样,将军士卒,也都早已作古,或掩埋入祖地,或葬身于他乡,但他们,尤其是那些捐躯沙场、就地化作砂砾尘土、留在了这荒芜之地的无名英烈,应被后世铭记与景仰。我们这个民族,真的是多灾多难。千百年前,虽早已进入农耕社会,却不断遭受北方与西边游牧民族的抢掠,不得已,修了万里长城,建了许多的关隘,包括玉门关和阳关,以防侵袭,保家安民。
如今,无墙无门早已不成关的玉门关,依然威名赫赫,为什么能这样?因为这里曾有无数守关将士的抵命相搏,他们的血肉之躯,捐给了故国家园,他们的勇武精神,融入了大漠戈壁,传给万千后世子孙的,是不屈的民族性格和民族复兴的夙愿理想!人生不能没有理想,人生也不能没有情怀,国家需要,民族需要,人民需要!任何时代,有家国情怀,卫国护家的人,都应受到景仰。
理想的实现,靠搏拼;情怀的抒发,靠才情。像我这样的,自己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却硬是整不出一句唐代三位王老先生那样的边塞诗来,只能万分羞愧了。玉门关地处边塞,已成为一种悲壮的文化符号。玉门关的遗址,有形存于世的,只有那座小方盘城,孤独地屹立于白草黄云间,但它却成全了我们挥之不去的边关情结,牢牢地烙在了每个亲眼目睹者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