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城来合肥
童年的柳笛
春来地气暖
3上一篇 2022年3月9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版面 版面导航

春来地气暖

■ 安徽肥西 凌泽泉
 

在我的老家安溪村,家家户户的门前,生长得最多的树是椿树和槐树,我的童年及少年就是在椿树和槐树的目光注视下成长的。安溪村的乡亲们是用农历来计算日子的。农历每个节气,已成为他们眼里和心里神圣不可侵犯的图腾。

首先到来的节气是立春。立春,站在节气之首,立起的是庄稼的腰身,立起的是土地的生命。这是一个多么宏大的节日。初来乍到的春,一扫严寒的封冻,从土地的深处涌动起无边无际的暖流,寻找冬眠一季的根茎,寻找躲藏一冬的种子,也寻找农人深入泥土的犁铧以及一双双冒着热气的脚板,然后以千般情思万般柔情,托起万物的希冀冉冉上升。这些年来,虽然我已离开乡村,但对农历的节气,心里依然葆有农人般的深深敬畏,就像我的父亲在立春之日,面对奔流不息的梳头河,脱下头顶上的那顶用麦秸编就的草帽,立于岸边,默默地注视着东流的河水。这满河的水,是乡亲们的命根,所有的农事都需要水的润泽与滋养、都需要水的轻抚与呵护。

乡亲们把立春说成开春。春天的门在哪儿?这是幼时的我苦苦寻觅而无法找到答案的一大疑问。即便真有这么一扇门,又是谁用巨手拉开门闩接进春天?这又是萦绕在我心头百思不解的一个难题。后读到唐代韦庄《立春》中的诗句:“雪圃乍开红菜甲,彩幡新翦绿杨丝。”忽然醒悟,这雪封冰冻的泥土之门,是被温暖的地气訇然推开,万物也随之惊醒,慌乱中睁开惺忪的眼,抖落下满身的冰雪,好奇地打量着春光乍现的尘世。

立春叫醒了农具。生锈的犁铧被父亲扛到门外,斜放在场地的中央。父亲端来一盆清水,取来一块磨刀石,左手扶着犁柄,右手拿着磨刀石一遍遍地在铁质的犁铧上来回摩擦,不大一会,吸饱了阳光的犁铧周身锃亮、精神饱满。开春,开的不仅是泥土,还有铁锹、锄头、镰刀、犁耙……

春来了,又岂止是草木知?稻种、菜种、豆种知,鸭知鹅知牛也知。是谁走漏了春来的消息,是立春这个节气,是脚下苏醒的泥土。当年,我家的那头已养了七八年的牛,是条毛色漆黑的公牛,场地下沿右边的干草垛是它富裕的越冬口粮。一个滴水成冰的清早,父亲走进牛棚给牛喂水,发现卧在地上的黑牛挣扎着爬起来,左后腿直打颤,站立不稳又卧倒在地。父亲神色慌张地走出来,用几乎是哭腔的语调跟母亲说:“老牛倒了。”老牛倒下了,全家人一下子失去了欢笑,父母的脸上更是愁云密布。第二天,父亲就用卖米换来的钱买回来一大袋的菜籽饼,这种饼是用机械压榨菜籽出油后的剩料,有脸盆口那么大,厚达一寸。父亲用小铁锤沿着菜籽饼边缘,一锤一锤地往下敲,砸下的菜籽饼用温水浸泡上大半天,待泡软后,再加上热水搅拌,然后端去喂牛。

那个冬天,是我少年记忆中最漫长的一个冬季,好不容易熬到了过年,父亲用写春联剩下的红纸把两只牛角包裹得红彤彤的,然后拍拍牛背,焦虑地对它说:“别老趴在这儿了,你不站起来,开春的田地可咋耕呀?”终于盼来了立春,那天,我随喂牛的父亲一同走进牛棚,掀开草帘子,见有人进来,躺着的老牛在松软的稻草中晃了一下身子,然后“霍”地站立起来。我仰头看去,感觉眼前突然立起的是一座高山,是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这瞬间放射出的万道霞光迷离了父亲的双眸,他端盆的双手出现些许的颤抖,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来,感激地把满满一盆菜籽饼捧到了老牛的嘴边。

耕牛走上了田野,锋利的犁铧松开了土地的经络,一场轰轰烈烈的农事就在和风中诗意展开。

 
3上一篇  
 
   
   
   
地址:中国·安徽省合肥市黄山路599号 皖ICP备10200519号-2
所有内容为安徽市场星报社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或镜像
Copyright® 2007-2021 安徽市场星报社网络部 All Rights Reserved(最佳分辨率1024×768)
广告垂询电话:0551-62815807 新闻热线:0551-62620110 网络部:0551-62636377 发行部电话:0551-62813115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