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深秋,同事老王送我一盆蟹爪兰,层层叠叠的茎片葱绿繁茂、风姿绰约,伸展着一条条“蟹爪”,在这个万物凋零的时节里,能有一盆这样的花卉做朋友,无疑是件莫大的幸事。
我欣喜若狂。
从此,我便做了它的神瑛侍者。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搬到阳光充足的客厅阳台上,含情脉脉地给它浇水、施肥、修枝。怕鸟鸣惊了它的清梦,怕花泥里的虫儿伤了它的根须。深秋盼到深冬,却始终没能撩开面纱,露出半点红颜。
我的热情也一天比一天暗淡。
年前的一个晨曦,半梦半醒之际,隐隐觉得室内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浅香萦怀不去,难道是蟹爪兰开花了?我随意瞟到阳台一角的那盆蟹爪兰,惊喜地发现,低垂的叶片边缘,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一抹温润的红——不错,是红色的花蕾。大小像一颗颗米粒,有的居然已经半开。不几日,便开得密密匝匝,甚至有点肆无忌惮,几十朵紫红的花,翘着花瓣,吐着金蕊,垂挂在翠绿的顶端,看上去像一柄柄红色的小伞,又像一只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花型清新优雅,香气逼人,沁人心脾。
这盆蟹爪兰的花开,让我家的客厅顿时增添了很多光彩。客厅里既没有高档的家具,也没有文化气息浓郁的字画,这盆蟹爪兰,无疑成了一幅立体的画卷。这生命的颜色辉映在洁白的墙壁上,给空荡荡的客厅带来了春天般的迷人生机。
每一个来拜年的亲朋好友,目光立刻被这盆蟹爪兰吸引住,不由地发出一阵赞叹:“太好看了,多少钱买的?”我答:“无价。”朋友送的,如何讲得出价钱呢,友情岂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我也在参观者的赞词中,有点儿陶醉起来。
这也让我再次欣喜若狂。年后,蟹爪兰匆匆谢去。在此后一段时间里,尽管经常给它浇水、施肥,非但不吐露一丝真情,反而一天天萎靡不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叶片干涩,并出现了褶皱,甚至有的茎片开始掉落了。
无奈之下,我赶紧把老王大哥请来抢救。老王只看了一眼,就宣判了它的“死刑”。原因竟然是肥水淋的太多了。原来,蟹爪兰属仙人掌科,是生长于热带雨林中的多肉植物。称为兰却并不属兰花,它耐旱、怕涝,早春花谢后,它有一定的休眠期,这时它与世间所有动植物一样,并不需要“进食”,浇水施肥不仅是多余的,甚至还会害死它。
如今,客厅里已经没有了蟹爪兰的靓影,每每望见那空空荡荡的花盆,想想也真无奈,本来浇水施肥是为了蟹爪兰更好的生长,却不想好心变成了伤害,等于给自己平添了一份歉疚的折磨。
转念再想,也算给自己一个人生的启迪。万物生长皆有自己的规律,一如阳台上的这盆蟹爪兰,和一切经过自然选择存留下来的植物一样,依赖着土壤、阳光、雨露的滋养繁衍着,同时又用自身的生命抵御来自自然的灾难。不需要他人更多照料,更不需要他人过多的灌溉,活着并不难,顺生,顺时,顺应自然,就会生出一道最美的风景。
蟹爪兰如此,人世间的许多事,又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