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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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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杵

■ 安徽合肥 萧然
 

上小学的孙子跑过来问我,“打杵”这个词什么意思。我想了想,告诉他这是个名词,是件劳动工具;又是个动词,是挑重物的一种状态。反复比划了半天,孩子将信将疑。

那一年我中学毕业后到皖南山区,下田劳动后,难题一个个接踵而至,特别是挑担子。那时山里都是田埂小路,干农活时全凭一副肩膀一根扁担,咬着牙挑稻谷、挑柴禾、挑木炭、挑茶叶,累得晚上回来揉着红肿的肩膀。

有一次,在筲箕畈的大田里割稻,一边割,一边在大禾桶里掼稻把子,收下的谷子还有点湿漉漉的,男劳力就用稻箩挑着送往队里的晒场摊晒。我那时气盛,暗暗与老队长儿子比赛,两个稻箩装满足有200斤,挑起来走了几步摇摇晃晃,可看到对方把稻箩堆尖挑了起来,左手举起一根木棍,插到右肩的扁担后面,用左手扶着棍子担在左肩上,两个肩膀分担了重量,站起来稳稳当当,顺着蜿蜒的田埂健步如飞。我挑着沉沉的两箩稻谷硬撑着往前追,走不动了就放下担子歇口气,却蹲时容易起身难,挺身站起来的一瞬间,费了很大气力。这时看到他在前面停了下来等我,他把后面的稻箩触地,前面用那根棍子撑着休息,担子虽还在肩上,只是重量由后面的稻箩和前面的棍子分解了。我赶上来后,他轻轻踮了一下,就把棍子撤掉,又插到左肩上担起来,轻松自如。从这之后,我知道打杵的妙用。

到了农历阳春三月,那是山里最忙碌的季节,要做秧田、育秧和插秧;妇女们则天不亮就带着干粮爬上山头去摘茶叶。这一天,我挑着两大口袋烘干的祁门红茶,沿着田埂往山外去,两边都是待插秧苗的水田,镜面一般,反射出一片碎金。走了一段,看看离大河还有不少一截路,我就想歇一会儿,在田埂上熟练地把杵撑起来等着后面同学过来。见我停下,他也放下担子杵了起来,但他个头小,茶叶包又太大,一下子没找到扁担上的平衡点,杵撑得不稳当,我回过头看看,他后面的茶叶包歪到田埂边上,好像沾到水了,他一急,赶紧拆了杵,重新担起来,却身子一歪,后面的茶叶包反而滑到水田里去,整个包底都浸进水里。这下子可闯了大祸了,这两担茶叶是刚刚开园的两叶一尖做出的新茶,条索细正、长短均匀,上好栗炭连夜烘制出来的,队长交待至少要卖甲级茶的价。这受了潮要是影响了等级评定怎么办呢?我赶紧放下担子帮着一起拾掇,重新扎好口袋。来到河滩边已是正午,阳光灿烂,照得人浑身暖烘烘的。我俩灵机一动,把那包茶叶下边受潮部分掏出来,小心异异地摊开翻晒,心里默念着不会影响茶叶的质量吧!

公社茶站的老验茶师听我们如实说了经过,面无表情、从茶叶包里掏出一把,看茶叶的条形,放嘴里嚼嚼,又冲泡了几碗,一碗碗地查看汤色,还端起盖碗来嗅那裊裊飘逸的茶蒸气。我们在一旁像是在受审,提心吊胆,陪着小心。半响,只见老茶师放下盖碗,抽出一个牌子递给过磅的师傅,我偷眼一瞅,是“甲等”两个字。我俩对视一笑,心里明白,老茶师是心疼我们这帮城里下来的小青年呀!

听我把故事讲完了,孙子兴奋地要我下次带他去山里实地见识见识打杵。我答应着,但是现在山村里还有人打杵吗?几十年过去,变化那么大,我真不敢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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