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渐渐散去,从树杈上冉冉升起的太阳,将一缕缕晨光洒在对面的屋顶青瓦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屋顶银光闪烁。下雪了?我指着青瓦上茫茫的一片白问爷爷。爷爷说,没下雪,那是白头霜。“白头霜?”我思索着这个名字,再望望屋顶、看看爷爷的满头银发,那青青的瓦、白白的霜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充满了沧桑感和厚重感。
青青的瓦,弯弯的浅弧,洇染着厚重古朴的黛青。沟瓦是地,瓦头朝上尾朝下;盖瓦是天,瓦尾朝上头朝下,沟瓦和盖瓦凹凸相扣、俯仰相合,依着凹槽、循着规矩、鳞次栉比,一片压着一片铺将开去。无论风吹雨打,青青的瓦都静默无声、舒展自如。
白白的霜,形似盐,质如玉,皎洁晶莹,给青青的瓦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玉屑。青青的瓦衬映着霜之晶莹,白白的霜隐逸着瓦之安谧,白里隐现着暗青,青里透射着洁白,如起伏的画布,若着色的纸页,不用设墨着色,分明是天然生成的水墨小品。
青青的瓦会老。老了的青瓦去了“火气”,学会了宽容、容纳。沟瓦上长了瓦松,盖瓦下覆满青苔,瓦楞上有狗尾巴草。成双成对的麻雀忙碌地衔来麦秸、衔来干草、衔来一片片羽毛,在青瓦的空隙里,筑建过冬的暖巢。青青的瓦如我的爷爷,满脸的沧桑中尽显朴素、睿智和端庄。
白白的霜易逝。严霜毒日头,树杈上的太阳越升越高,光线越来越强,银色的、带着小茸毛的霜化成了晶莹的露珠,润进瓦里。白白的霜如我,青春年少,转瞬即逝,一去不复返。
宋代诗人陆游在《读<老子>》诗中写道:“人生忽如瓦上霜,勿恃强健轻年光。”青瓦覆白霜,虽绚烂精彩,但过于短暂,瞬间消散。生命似霜,人生易老,韶华难再,且行且珍惜。
如今我亦满头银发,回想当年那青青的瓦、白白的霜,顿感人生如白驹过隙,只消看几回青青的瓦、白白的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