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休日去乡下走走,只见大片大片的稻子金黄了,看着如此喜人的水稻,脑海中不禁浮现出50多年前儿时拾稻穗的情景。
那时的农村还是人民公社时期。每到10月下旬,晚稻收割了,站在渠道上向四面张望,满眼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妇女在黄金似的稻田里弯腰使着“月亮”镰刀在割稻。走向田埂,就能听到一片“嚓——嚓——嚓”的锋利镰刀轻“咬”粗壮的稻秆发出的声音。割好的稻子要铺在田里日晒夜露一阵,四五个晴天后可以收稻了。捆稻自然又是妇女的活儿,男人负责用担绳把近30个稻把捆成一捆,捆好两捆,就用朴树扁担把稻子挑到生产队的打谷场上。
我们小孩子放学回家见生产队里社员在收稻了,就赶紧把瘪瘪的书包丢在家里的八仙桌上,然后冲向收稻的田里——去拾稻穗啰!稻田里,虽然林生队长反背着双手在“教导”捆稻的妇女——大家要当心点,要把每棵稻子捆进稻把里,但总会有一些妇女眼力不太济,或手脚有些粗,往往隔三差五就有一棵两棵稻子没有捆进去,这些“漏网之鱼”一会儿就到了我们的手上。我的手小,手里握满30多棵稻子,就再也握不住了,立即拉过手上的两根稻柴秆子,把手里的稻子兜两圈扎起来,去摆妥在不远处的小水渠边上。
每个孩子各自都有摆放拾的稻穗的地方,绝不会弄错。我从小做事比较有序,拾稻穗也不例外。我不像其他孩子喜欢四处乱窜,这样收获也就有限,孩子之间还常常因为几乎同时把手伸向一棵稻子而闹出“纠纷”,我是弯腰一行一行两眼像X光机一样扫描长满了牛毛草的稻田。只要一棵稻穗一入我的眼睛,“嗖”地立马就到了我的手上。这样一大片稻田被我“巡视”下来,差不多可收获七八把稻子,比一般的孩子拾的至少要多三分之一。天渐渐黑下来了,我们孩子就陆陆续续走向各自放着一把把稻子的地方。我把稻子紧紧地搂在腰眼里,感觉很沉的。我用衣管擦一擦额上的汗珠,向家里走去——真是满载而归哩。
拾到的稻子先码在小屋里搁着的木条板上,第二天早上好婆会把稻子搬到砖场上去在太阳地里晒。幸亏那时老师布置的作业少,不然像现在的小孩子的话,要是趴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估计要做到深夜十点十一点了,做好作业,如用手指挖挖鼻管,准能抠出两管黑炭来。大约是我拾稻穗时一直弯着腰,睡在床上腰很酸呢。这几天里,我们孩子放了晚学的主要“任务”就是拾稻穗。大约一周后,生产队里的稻子全部登场了,我们小孩子要到明年这个时候再有稻穗拾了。
好婆把已经晒干了的一大堆我拾的稻穗在砖场上用棒槌击打,“噗——噗——噗”的声音传扬得很远很远。击打好了,好婆把香喷喷的柴秆捧到一边去,然后到弄堂里去扬谷。弄堂里聚风,一会儿一大堆谷子被好婆扬得干干净净,金灿灿的,约有100斤呢!好婆一边把谷子用小铅皮畚箕铲了装进小麻袋里,一边嘴里喃喃着:“我伲阿四(我的乳名)真乖呢!”这样,这些谷子可供家里养的鸡、鸭享用好几个月了。小时候家里经济拮据,买不起肉,蔬菜自家种植,荤菜几乎就是鸡蛋、鸭蛋——也舍不得常常吃,往往要腌制起来,备着招待亲戚、朋友呢!
50多年过去了,但50年前我弯着腰在广阔的田野里拾稻穗时的情景还历历如在眼前。如今我已退休了,回望自己走过的路,非常感恩生活、岁月给予我的许多鲜花和掌声,我想,这与我儿时拾稻穗后镌刻在心上的勤奋、专注、坚持、节俭等品性是有很大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