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小城酷热难耐,正午走在街上,热浪一股股袭来,太阳像个火轮炙烤着大地,真是划一根火柴,都能把空气点燃。昨日夜半,小区突然漆黑一片,如巨石投湖,竟让平静的夜晚激起无数涟漪,大家纷纷从蒸笼一般的室内大汗涔涔地步入楼下,眼巴巴期盼着……我的神思也游弋在那些年没有空调的日子。
我的少年时代曾生活在陕北子午岭自然保护区一带,那里就像个天然大氧吧,群山起伏,林木茂密,花草葳蕤。即使三伏天,早晚也凉爽宜人,它昼夜温差的悬殊正应了那句“早穿皮袄午穿纱,夜晚围着火炉吃西瓜”。
在朝霞微露的清晨,山风裹挟着河流与花木的凉爽清香之气,我和小伙伴们会三五成群地上山探寻野趣,那酸甜诱人的野樱桃、蛇莓子,还有名目繁多的野果,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每一种味道都像磁带一样,由味蕾转存至脑海,记录下我们甜如蜜汁的少年时光。
中午艳阳高照,我们躲在阴凉处玩跳棋,或看着只有那个年代才有的小人书。最让我留恋的就是夏夜,夜空中繁星闪烁,草丛中蛐蛐的鸣叫合着稻田的蛙声,空气中带着一丝薄凉。我们兴趣盎然地围坐在大礼堂看《牧马人》《城南旧事》,这些陈年经典影片,一直在岁月深处丰盈着我们对盛夏的记忆。
在我家乡陕西渭北平原,家家都会挖一口深达两米的红薯窖,在窖底两侧挖贮藏洞,将每年刚出土的红薯藏于窖中,直吃到来年秋天。盛夏也会把当天吃剩的饭菜用藤筐吊于地窖中,在没有冰箱的年代,这就是最好的保鲜方式。地窖冬暖夏凉,在流金铄石的三伏天,每次下地窖,都感觉和地上是“冰火两重天”。捡完红薯总要在下面逗留许久,我甚至突发奇想,如果有一种类似地窖的场所,一定是最惬意的避暑胜地。
夏夜暑气蒸人,在庭院铺张席子,那种“幕天席地”的随性肆意,至今让我心驰神往。夜空中群星璀璨,月光柔柔地洒满庭院,风儿轻拂脸颊,萤火虫像一个个发光的小精灵在庭院悠然飘飞。童年的我曾神思怪异地以为,萤火虫就是地上的星星,它点缀了夜空,也缤纷了我的心空。当流星从天幕划过,听着劳累了一天的母亲鼻翼发出细微鼾声,我曾在心中祈祷,让这一刻的美好成为永恒。
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我生活的那座小城,每到盛夏街上随处可见卖冰棍和雪糕的,常常是一声吆喝,孩子们呼拥而上。记得上高一的那年盛夏,我们十几个同学相邀去桃曲坡水库玩,那里依山傍水,景色秀丽。据说后来贾平凹先生就是在那里完成了他的长篇小说《废都》,还将此地喻为世外桃园。那天我们大汗淋漓地走在陡峭的坡路上,抵达时已是口舌生烟。幸好有同学拎着草莓香槟上山,那种酸甜爽口,带着清新迷人花果香味的饮料,是我们那个年代最新潮的饮品,每次忆起,香甜就溢满心房。
当年的夏天,没有空调冰箱,甚至有的人家连风扇都没有,但蓦然回首,那些年的夏天却是故事满满,我们过得悠然而快乐。正如钱红丽说的:“多年的日后,这些逐一成了美丽的回忆,琥珀一样被养在光阴深处,愈旧,愈显出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