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和梅子  
又闻夜来香
城 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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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 堡

■ 安徽合肥 胡玲
 

那是什么时候?很久远的事了,那时我才四五岁的光景。但我想大概是在五月,不,一定是在五月。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就能嗅到那时青草的甜味,兰草花一缕一缕的袭人香味,好像还能触到华子、明子和哑巴少年的衣角……美妙的五月,我喜欢把美好的事情都记在五月:天气不冷不热,微风吹着,一些花落了,一些花又开了,生命井然有序,充满期待。

随着花走,漫长的时光里,不会迷失。就像此时,五月,我站在山下,看见一株高大的楝树开满了紫白的小花,淡泊、清雅,心里便明白——夏天即将或者已经来临了。沿着蜿蜒的水泥山路慢慢向山上走去。指示牌告诉我,山上有一座城堡。并非特意来看城堡,因为假期,那些著名景点里的游客实在太多,所以寻到这一处人迹稀少的地方,心情愉悦地独享群山美景。

那时候,我也住在山里。皖西的大别山野花很多,每家院子里、菜地里也有花。腊梅、桃花、栀子花、金银花、凤仙花、蚕豆花,还有难得一见的兰草花……不过相对于吃来说,我更喜欢后者。虽然那时候我们小孩子很少能吃到商店里糖果之类的东西,但大山对我们却很慷慨,它像个温厚的老人,经常“端”出许多好吃的东西来招待我们。一定是五月的一天,群山如同一节一节绿皮火车向着夏天驶来,十五六岁的华子和明子姐妹俩带着我们一帮小孩去山上抽一种小草吃。那小草叫什么名字已经忘却,只记得将小草皮剥开,里面是白白嫩嫩的东西,绵绵的,甜丝丝的,很好吃。一路上,华子和明子不断地叫我们小心走。

到了那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我们就埋头干了起来,一边抽一边吃,孜孜不倦。有兰草花的香味。华子鼻子尖,她惊喜地喊着,和明子身影一闪,循着香味找了过去。我们小孩子没有起身,还在砸吧这青草的滋味,间或想着:她们一定找到了吧,她们一定开始起兰草花了吧。她俩都到了爱花的年龄。可是,过了不久,却听到她们大声嚷嚷的声音,好像在和人争吵着什么。我们只好离开草地,赶快围拢过去。原来是牧羊的哑巴少年,在咿咿呀呀地指指花,指指自己,意思是:花是他的,山也是他的,不许起!华子和明子涨红着脸,不再理他,也没起花。没有哑巴少年的同意,很难将花起走呢。

他从春到秋,从早到晚,都在山里牧羊,早已将山里的一草一木视为身上血肉。冲里的十几户人家,都知道哑巴少年爱花。每家前庭院子里的花,他都视察过。而他看过的花,都长得那么明艳,生机勃勃,所以大人们都认为他身上有魔力,有神性,没有谁会去招惹他。大人们将哑巴少年当做精灵一样供着,可我们小孩子却觉得哑巴少年有些神经叨叨、不可思议。我们站在那儿,倒是被四只温驯的也在吃着青草的小羊吸引住了。我们走过去想摸摸它们白白的羊毛,谁知小羊看见我们走过来,吓得咩咩咩地叫着,一只接着一只向远处跑去。哑巴少年无奈地丢下我们去追他的小羊了。

哑巴少年走后,我们又陷入另一场僵局。起还是不起呢?哑巴少年的气息依然笼罩着我们,华子和明子犹豫了半天,也无从下手,仿佛一碰兰草花就会地动山摇似的。兰草花,清丽、纯洁、典雅,傲然挺立,在幽深的地方散发出明媚的光辉。到底,华子和明子没有抵住兰草花的诱人魅力,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花起了出来,种在她们家的院子里。后来,我发现不知不觉中,华子和明子竟然出落得越来越清新水灵,女孩子味越来越重,像心怀希望的兰草花一样朝气蓬勃,竞相怒放。而哑巴少年也原谅了我们这些在他眼里不可理喻的人。他有颗包容的心,像大山一样。他依旧带着他的小羊在每家前庭院子里巡查。据说,他在兰草花前流连的时间最长。

多么刻骨铭心的童年时光啊!而这个夏天的风物和彼时的夏天风物大不相同了。边走边想,很快我就来到了山顶。果然,山上有一座城堡,黄色,没有人,也没有绿草和花。它静穆地矗立着,诗人般地眺望着庄严的苍山、辽阔的天空和迢迢远路。绕着城堡,再仔细打量,发现它的外墙已是斑驳陆离,窗子已成为黑洞,往年的美好时光大抵都从这里流走了。有只很大的鸟听到人声,从里面飞到最高层的窗口上站着,好像在和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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