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人在春天讨厌花草,花灿烂、草葳蕤是春天的象征,花红草绿组成了春天,组成了春天的多情与柔和。
清明前后,花草的气韵澎湃,绝大多数的草绿了、花红了,踏青的脚步也多了起来。草与花是连带着的,有草就有花,有花就有草的浅吟低唱。草卑微,仅就是春日里被歌唱,剩下的时间,往往面临杀戮和拔除,甚至是一把火的痛苦。花一直被宠爱,她是美丽的最好表达者,是花就被喜欢,香有香的传诵,毒有毒的说法。
但在春天,草和花有同样的地位,拈花一笑可定格,惹草顾怜也很美好。在花草的面前,就是在春天的面前。花草托护春天,春天拱起花草。
移步春天,实际上是穿梭在花草之间的。小草低于尘埃,最多是和尘埃持平的,这不起眼的渺小,一旦抱团为绿,沉默的世界就欢腾了起来,草的空间兀自提升了许多。提升的空间容下鸟的翅膀、蜂蝶的飞翔,当然也浮泊起了人的脚步。花却是择枝头的,什么枝头开什么样的花,什么样的花栖息什么样的枝头,倒让人生出奇想,花是有家的,她们总在自家的窗口探出各自的笑容。行走肯定是在如此笑容的拂照中,有笑容伴随,移动的脚步,必然的轻松。
上午阳光好,就去做拈花惹草的事了。
山野花草密集,自然是拈不完惹不尽的。花草有心,拈一指惹一指,草传花动,整个山野颤微出特别的奇妙。春在生长,足足的在草尖花瓣上体现,草嫩花柔,春的意味仍不深长,敞开衣襟,微微的寒意还想着法子向人的怀里钻。好在阳光从花草缝隙里洒下,大地升温,反弹出暖意,挂在了草绿花红上。
奔山野,奔春奔花草,又不完全是。一个人为山抒情,为曾经山岙中的一些人建立群像,用光影回顾一段历史。这是一个真正的拈花惹草的人,不过所拈所惹花草有古禅之意,一石一木为花草,一堡一宇为花草,一水一土为花草,他拈得专注惹得到位,让一段历史,在春天里回应,金戈铁马或镝乐婉转,绝非是故事和传说。
一拈一惹,光影疏离,一幅画轴徐徐打开,数百年前的春天,竟然和今天难以找到丝毫吻合之处。如真的有,也是今天的花草,延用了过往的土地和扎在地脉中的老根。
这人也在春天被拈惹着,众多人用目光和语言抚摸他,体会他和一座山的温度,以及他与山混和在一起的喟叹。他把自己当作了山草山花,花草在山石里扎根,他的生命挺出了坚忍和博大,所有的拈惹便显得不再多余。
在汉语词典里,拈花惹草不是个好词,暧昧的成分多于明快。可在春天的山野,面对散漫的花草,以及如花如草的他,拈花一笑,惹草动心,还有比这更有意义的吗?
拈了惹了,手有余香,心有溪流,另一方春天,蓦然生成。如此,拈花惹草又有了新的情怀和演绎。
回途,在一桑农之家小停,看成千上万的幼蚕在桑叶上蠕动,它们如蚁,黝黑的身子泛着铁的暗色,成茧化蝶,还将有长长的路走,它们埋头于嫩桑上,将叶脉咬破,认真得从不抬起头来。陡然有了感悟,这些蚁蚕,才是拈花惹草的老手。“春蚕到死丝方尽”,拈花惹草一辈子,丝丝缕缕,自得自如,这也算拈花惹草的另一解吧。
路边盛开的海棠成景,萋萋的芳草连片,她们独自唯美,拈惹与否,真成了问题。交给眼睛吗?看进眼睛里也是拔不出来的。
春如此,拈惹自由亦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