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去杏花村旅游,我的脑海里马上会浮现出杏花春雨江南的画面,想到杏花,酒,和村庄。
对老师而言,杏花是压根就不该忽略的。哪怕你从来就没看见过杏花。因为讲台就是杏坛。这个典故要知道。《庄子·渔父篇》里说:“孔子游于缁帷之林,休坐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孔子讲学的杏坛,是一片杏林,弟子们侍坐四周,老夫子端坐其中,鼓弦而歌,书香花香氤氲在空际,“文庙地灵松柏古,讲坛春暖杏花香”,那是多么美好的书院情境啊!
杏花开得早。罗隐《杏花》诗里说“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春寒料峭,杏花就含苞待放,粒粒艳红。待到桃花苏醒的时候,杏花已经舒蕊绽放,片片粉薄,香气袭人了。 越是春雨绵绵的日子,杏花开得越是烂漫,越是香。
至于杏花村,可以说,自唐以来一直就是个充满诱惑的村名。粉薄的杏花一连着村庄,就会生出浓浓的诗意或暧昧的情境。这源于一千多年前一个叫杜牧的多情诗人。
你说他风流成性也罢,你说他怜香惜玉也好,这于杜牧都不过分。在文学创作方面,无论诗词歌赋还是古文,杜牧都能身跻名家,在文学史上他的风流倜傥也是出了名的。二十多岁时他就看上了色艺双绝的张好好,双双泛舟湖中,你唱我和,卿卿我我。刚过而立之年时落魄扬州,他又沉湎于楚灵王喜好的细腰女子,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自嘲。他听说湖州美女如云,就叫湖州刺史崔君素搞一次竞渡的娱乐活动选美。在镇江与杜秋娘相见恨晚,他就只能举杯长叹一任落花流水空余恨了。
杜牧迁池州刺史这年,四十二岁。“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在那春雨绵绵的时节,诗人心中该是多么落寞凄凉!何况是在那背井离乡的治所,何况是那么多情善感的人!诗人向牧童打听的何止是酒、花,恐怕还有美人吧?身为一州执掌的刺史大人唯有拐着弯儿向牧童打听才合乎逻辑。天上能掉下个林妹妹吗?能!一位善解人意的佳人程氏不忍直视诗人独自借酒浇愁,宁愿与他密约偷期 ,甘愿为他红袖添香!
于是脍炙人口的《清明》诗传开了,名不见经传的杏花村出名了。文人墨客纷至沓来。但美丽的杏花却因此而笼罩着一层薄幸的色彩,成为花中艳客了。清初文学家李渔则赤裸地说“树性淫者,莫过于杏”了。可记得她那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可记得她那张娇滴滴的杏脸桃腮?可记得她羞答答“似骑红杏出墙头”?凡是与杏花相关联处无不令人想入非非。
我到杏花村时已是仲冬。那个叫贵池的地方我觉得还是叫秋浦更恰切。环湖都是杏树。杏花是看不见了,只有杏叶在北风中瑟索着,在亭台楼阁或回廊曲径上飞来飞去,像麻雀一样在到处寻觅着什么。怀杜轩,迎湖而立,乌桕梢头,酒旗高挑,六朝长廊,诗意阑珊。
导游带着一群人赶场似的匆匆走着。我驻足时间最长的是郎遂故居。根据解说,郎遂一生几乎都没有走出过杏花村,他虽才华出众,以诗文名重当时,但却无意仕途,以教书著述为乐。郎赵客能安贫守拙大概也是为了追慕圣贤之道吧?郎遂故居四周都是杏树,这与孔夫子的杏坛有什么两样呢?
“一陂春水绕花身,身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虚静恬淡,高洁刚强,王安石笔下的《北陂杏花》,才是杏花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