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秸秆编织的小草篮散发着清香,篮子里整齐码放着一摞金红的柿饼,个个覆着一层糖霜,看上去那么诱人。这是母亲亲手制作、托人捎来的,她知道我爱吃。母亲说,今年屋后那株老柿树又结了许多柿果,个个又大又圆,把树枝都压弯了,引得鸟雀乱飞。我的思绪飘回遥远的童年……
儿时,屋后的老柿树是我的“伙伴”,掰树枝做弹弓,摘树叶编帽子,爬上树捉知了,在树杆上系两根绳子打秋千,趴在树下看蚂蚁搬毛虫,有许多好玩的事情。母亲也喜欢老柿树,她给它浇水、培土、施肥、捉虫、修剪枝叶,像照料家人一样精心。秋天,老柿树挂满了圆圆的果实,在阳光的照耀下,在山风的吹拂下,在雨露的滋润下,青青的柿果一天天长大、染红、变软。深秋,那红彤彤的柿果像一盏盏灯笼,点亮了乡村的清冷,也点亮了我心中的欢乐。
母亲站在凳子上,轻轻摘下熟透的柿子,埋在草木灰里去涩后,挑选出圆实饱满的,放在太阳下晒,待水分蒸发后,用手掌轻轻按压成圆饼。我很想试一试,但母亲不许。那年月物质匮乏,我家人口多、负担重,母亲指望这些柿饼卖个好价钱,换回油盐、针线、火柴和我的铅笔本子呢。
有一年秋天,老柿树结的柿子又多又好,令我们全家人喜上眉梢。我跟小伙伴们夸耀:“今年我家的柿饼能卖个好价钱!”我二伯家的堂哥小勇说:“带个给我尝尝?”我一口回绝。我家的柿饼是要换油盐针线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小勇脸涨得通红,恼怒地看了我一眼:“小气鬼!”
第二天早上,母亲下地前把柿饼拿到院子里晾晒,临近中午突然变天了,我记得母亲说过柿饼淋了雨会变质发霉的,赶紧去收起来,放到杂货屋临窗的桌子上。果然不一会儿大雨点就砸了下来。母亲气喘吁吁地跑回家,见我已经把柿饼收好了,直夸我懂事。然而我们到杂货屋一瞧,大惊失色,窗户开着,那篮柿饼被雨水打个透湿!我带着哭腔说:“我记得窗子是关上的。”哭声惊动了左右邻居,他们安慰母亲:“烧一锅开水,用干净纱布蘸水把柿饼擦干净,重新晒。咱们帮你。”
晚上,全家人情绪低落一边吃饭一边商量怎样挽回损失。二伯拎着一篮地瓜干拽着小勇来赔礼了。原来是小勇见我把柿饼放到杂货屋,悄悄捅开窗户偷吃、忘记关上了。我正要责怪小勇,父亲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我,扭头对二伯说:“小孩子哪有不嘴馋淘气的?没事。”二伯拎来的地瓜干,父母也坚决不收。那年,我家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好在得到亲邻的帮助,熬过来了。
次年柿子成熟时,母亲给二伯家送去一大盘柿饼,后来日子渐渐好起来,母亲不用指望老柿树换油盐针线钱了,做好的柿饼都分给亲朋好友尝鲜。小勇在外地上大学时还收到过母亲托人捎去的柿饼呢。咀嚼着母亲亲手制作的柿饼,我不禁回忆起美好的童年、淳朴的亲人和那浓得化不开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