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一个乡村度过的。那时候,家里特别穷,整个村子也特别的穷。每到中秋节,丹桂飘香,村里的孩子们会拿着月饼,头戴桂花枝叶扎成的草帽,在村里的大晒谷场玩捉迷藏、丢手绢等游戏,有些孩子还会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月饼。我们家里兄弟姊妹多,尽管家境苦,但父亲是当地有些名气的砌匠,靠帮附近村民建房屋还能够挣点钱,因而我们家的每个孩子中秋节是至少可以分到一个月饼的。当我拿到月饼后,我也会立即加入到那些有月饼的孩童中间,尽情地在月光下玩耍,把玩手中的月饼,根本舍不得马上就把月饼吃掉。
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有一个中秋月夜,村里的桂花树开得特别的香,一轮圆月已跃上村东的山脊,月光分外皎洁。村里的孩子们早已吃过晚饭,手拿月饼在月光下嬉戏追逐。父亲当时在外给人家砌房屋尚未回家,我们家也未见有给小孩分发月饼的迹象。我来到村里的晒谷场,一面羡慕地看着别人炫耀手中的月饼,一面翘首盼望父亲的归来。果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村头的小路上,我隐约可看出那人就是我的父亲,他身上背着砌房屋特有的工具。当那身影走近我们时,我听见在叫我的小名,我赶忙跑过去迎接父亲,他从挎包里掏出两筒油纸包装的月饼递到我手上,叫我赶紧把月饼分给家里的兄弟姊妹。我得意地高举着两筒月饼穿过村里的孩童们中间,父亲跟在后面,脸上也露着圆圆的笑容。
长大后,我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六十公里外县城里的高中。父亲一直期望我能够考上大学,走出乡村,一则可以光耀门庭,二则也可以改变家族世代农耕的命运。记得有一次我从家中返回学校,因为乡里唯一的一趟公共汽车停开,我必须要走十多公里到另一个镇去赶最后一班公交车才能按时回到学校。时间比较紧迫,步行是肯定赶不上车了,这时父亲立即借了一辆自行车,载上我去赶车。山路崎岖蜿蜒,我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看着父亲躬身骑车的背影,听着父亲“嚇赤嚇赤”吃力踩车的出气声,心里感触极深,感怀父亲望子成才之殷切,嗟叹求学之不易。
八十年代初,我考上了梦寐以求的重点大学,离开了祖上世世代代劳作的乡村,来到遥远的异乡工作生活,成家立业。如今我自己的儿子也已经在千里之外的北方上大学了,中秋将至,我除了给远在老家的亲人寄上几盒月饼外,还要给远在异乡求学的儿子邮寄月饼,聊藉相思亲情。
中秋节到了,我给远方的故友发了一条自创的短信:有月饼的地方就有月亮,有月亮的地方就有故乡,有故乡就有相思,有相思就有故人。那故人就是我、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