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土灶始
拒绝“剩”宴,莫负“粮”心
母亲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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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借粮

□ 湖北京山 李甫辉
 

小时候,家里九口人:父亲、母亲、祖母和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孩子。父亲是集镇上的铁匠,祖母年迈,农业劳力唯母亲一人。因孩子多劳力少,家里年年超支,分的口粮不够吃。为了省粮,克勤克俭的母亲和祖母用粮菜、粮薯搭配做饭。

很多日子,母亲在生产队出工,家里烧火的是祖母。祖母看上午的太阳快要当顶,便从那口空空的大米缸里抓来几把可数得清的米,淘洗,放大量水搁在铁锅里煮。一会儿将筲箕里洗净切碎的小白菜,或红萝卜缨,或莴苣叶一股脑儿汇入锅。秋冬红薯收挖后,也切大量红薯丁块放锅里。粥稀得可照人影,入肚不着实,红薯吃多更是胃酸胀。一次,我摇着祖母的大腿说:“奶奶,明儿焖白米饭吃吧,我不要吃菜粥!”祖母先是为难一怔,立即很爽快答应了。

我还记得次日中午那锅白米饭出锅的情形:揭开锅盖,热腾腾的蒸汽便带着一股甜润的米饭香扑鼻而来。我们用大白瓷碗满盛了,香喷喷地蹲地下吃。那一午,祖母也炒了我们爱吃的嫩南瓜交青椒,格外地多放了油,我们吃饭就菜,齿颊芬香,大快朵颐,久违的饱足感终找回来了。祖母看我们吃得畅快,她也高兴。一会儿却莫名其妙地叹气起来,几天后母亲要我陪她去借粮,我终于知道祖母叹气的原因了:米缸见底,家里没粮下锅了。

那个下午,我陪母亲去找队长借粮。队长在周湾督促社员打场,本来有说有笑的,见母亲拿条空麻袋来,他很快明白为着什么了,脸色立时阴沉下来。母亲更怕开口,只是涎着脸,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很难为情地跟在队长后面。许久,看到队长和另一社员又因为一件什么事说笑了,她便开口言借,陪着笑脸哀求着。不料队长脸往旁一别,甩过来冷冷的一句话是:“你家粮食总不够吃!”便急匆匆地避之唯恐不及地走去,留下母亲一人呆呆站那里。那时我看见我的母亲,那双被劳累和贫困的生活折磨得失去了光彩的、哀愁的眼睛,因遭了残忍的拒绝,而更加暗淡下去了。

西天的太阳就要落山了,绮丽的晚霞渐渐地从天边退去。远处牛儿哞哞地叫着,放牛的孩子牵着牛儿回家了,归巢的鸟雀伴飞头顶,夜色渐暗下来。我们提着条空麻袋回到家,得知没借到粮,一家人眼巴巴地坐在门口的青石门槛上只是叹气。

那一夜,我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脑子里放电影似地回想白天的借粮情形,感到了一股浸彻骨头的人情的冷,和一阵刻骨铭心的遭受伤害的痛,一种比肚腹饥饿更可怕的东西,强烈的自卑如毒蛇般盘踞我的内心了,这自卑多年以后才驱走。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国家改革开放,乡亲们的日子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如今,我家六兄妹都在城里安家,各自有了喜爱的工作和稳定的收入,父亲和祖母早去世,母亲随我们住城里。每次同桌吃饭,年迈的母亲看我们把剩饭菜倒掉,总是倍加心疼地说:粮食金贵啊,想你们小时候弄个吃的多么不容易,以后吃多少饭就下多少米,千万别浪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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