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比较喜欢吃鱼的。在鱼的蒸、煮、炖、烧、腌、酱、炸、烤等各种吃法中,我钟情于红烧,主要是比较入味。我有个怪毛病,在饭店里,尤其是星级饭店里,很少动筷子吃鱼,主要是不喜欢他们的做法,总感觉不是我想要吃的口味,换在周边农家或者自己家里,一有鱼就闲不住筷子,整条整碗地吃。
有次,友人约我去巢湖边的农家吃鱼,我欣然应允前往。农家是搭盖在通向巢湖的一条内河圩堤上的几间大瓦房子,主人40多岁,很憨厚精干,他知道我们是奔着吃巢湖鱼去的,就早早地在河塘里捕捉了几条鲫鱼和大头鲢子。主人的妻子和70多岁的母亲兜着蓝布围裙,围着农家双口大铁锅的灶台上下忙碌,牛三锅煮饭、牛二锅烧鱼(牛二锅、牛三锅,农家称呼铁锅的型号),一个向锅灶里塞柴草烧火,一个在锅台上煮饭烧菜,两口大锅里升腾的热气如浓烈的大雾交融到一起,氤氲了整个屋子,饭香和鱼香,香气扑鼻,撩拨着每个人的胃口,顿感饥肠辘辘。开饭了,端上餐桌的是一盘清蒸大鲫鱼,一盆红烧大头鲢鱼,鲢鱼大,索性就用脸盆盛上。大家筷子一入口,就感觉味道纯正,果然鲜美可口,鱼香凸现,其味独特。问其烧法,老人家笑嘻嘻地说:“没什么特别讲究,一直就这么烧鱼烧了几十年。”我就问了句:“为什么饭店里吃不到这个味?”老人家估摸着说:“是不是味精冲淡了鱼的本身鲜味?我用的佐料都是自己家里种的、做的。”友人接答:“据我了解,这叫巢湖水烧巢湖鱼,烧的就是家乡的味道,换了水就烧不出这味。”
闲暇时,偶尔想起父亲的红烧鱼也是一绝。父亲在世时,我们只要回家,总要拿出他的绝活烧鱼,只可惜当时我没有向他讨教,但在我的片段记忆里,拼凑出他的烧鱼方法。他是先买来地道的本地鱼,洗净后待用,然后在锅里放些菜籽油,在油里面放几片生姜、干辣椒,小火烧油,待油香扑鼻,再将鱼放进去,菜油四溅,噼啪作响,父亲穿着围裙、戴着护袖,俨然是位餐厅厨师的装扮,哪有站在三尺讲台上斯文儒雅、激扬文字的老师形象,我们看着他的样子,止不住地笑,他认真地说:“干一行就要像一行、状态在一行,做一件事就要奔着成一件事。”他边说边小心翻动锅里的鱼,直至鱼体自身的水分被挤干,鱼体表面有些焦糊香,再加放佐料、水,漫过鱼身,然后文火煮,不一会儿,烧鱼的香味就满屋飘荡,端上餐桌,被我们一抢而空。父亲为了满足我们,经常是三五斤的鱼买回家,吃不完,放进冰箱,晚上端出来的是鱼冻,又是一种新口味,我们再次吃得不亦乐乎。
每每想起这些,我就不由自主地有种冲动:买鱼回来自己烧!趁着周末,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踏进农贸市场,跟着卖鱼人逐渐学会辨别野生鱼和饲养鱼,不断积累不同鱼的不同做法,不同鱼的不同吃法。鱼买回家后,洗净,备好佐料,然后学着父亲的样子,先把鱼进行煎炸,再放入水和佐料,文火烧煮。
其中有过很多次的失败,于是我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心无旁骛地去烧鱼,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试验,琢磨着家乡烧鱼的味道,向着家乡的味道去追寻,摸索出了独特的烧鱼方法。与巢湖农家和父亲的烧鱼相比,也可媲美,此后当大家庭或家乡来客聚会的时候,我总是提出上一道烧鱼,烧鱼就演变成了我的一道拿手好菜。
现在想来,用心烧鱼才能够烧出家乡的味,与血脉中流淌着家乡情结是多么地不谋而合,这种味,是多少代人生生不息的传承孜孜追求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