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有洲
难忘故园乌菜香
草木记
3上一篇 2020年1月6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版面 版面导航

草木记
□ 合肥 苏天真
 

常常,我踯躅在注视晚霞余辉从地平线消失,良久我才回过神来。白居易的《秋思诗》,有“夕照红于烧,晴空碧胜蓝。”颔联,是那种绚丽多姿、清新旷远的世界观把我打动。心有起伏,像是被谁拽了一下。我总觉得,火焰是骑着草木的。而笨头笨脑的村庄总爱窝藏在草木深处。初夏的风在村里撒野,刮得人骨缝里生疼,这是村庄的童年。我时常会在村边地头与草木行注目礼。你能想象,没有草木的村庄是啥模样?反正我一踏进故乡龙桥镇的泥土,呼吸的全是草木的味。草木装饰村庄和庄稼,农人和草木有着与生俱来的复杂感情,草们要做牲口的饲料,木们要做盖房和家具材料,边角料用来烧锅取暖。当草木们岁月枯荣活到百岁,他可能还是个英俊少年,尽管这个始终与村庄不离不弃的世代亲戚,始终演绎着地老天荒的人间大爱。而我眼前的它们是年轻的,草的鹅黄与枫杨的深红,别有滋味,蕴含隐循的禅意,让游子有了归宿。

如果说草木葱绿使村庄有了诗情画意,外界不甚了了,那是农人不会外宣的愚钝表现吧!秋深了,露水一日盛似一日,枫树悄悄变成了火烧红,银杏也换上明黄的盛装,草木却因为卑微,到处可见,而我看到的只是蓬头垢面,横陈于秋雨潇潇,漫不经心地撩拨在路旁。条件反射让我想起陶潜的《归园田居》,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记忆中的儿时,父母精简回乡,哪怕是那些生产队饥馑的年月,能有一点粮食却常愁没柴禾生火做饭。那些年,秋阳静好。我们将目光投向山场、坡地、庄前、屋后,所有的树仅限够不着的华冠没被砍伐。河埂上草皮丰厚,我们耐心地,一锄一锄地刨,枯萎的草根被锋利的锄头连泥沙一同刨起,再用棒槌敲打一番,扔在阳光下爆晒,蓬松的草皮如棉厚的地毯。母亲最喜用瓦罐注些米水,煨在红彤彤的草皮上,土灶里噼噼啪啪,十几分钟后,那米香的味道,生生地折磨着我的味蕾,直馋得涎水欲滴。那一刻,多么祈盼母亲呀,你能给我盛上半碗啊?!可母亲并没在意我可怜巴巴的眼神。事后我方明白,那是父亲一天劳动的全部给养。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稀罕的。邻居喜老爹每天一大早赶着一群牛,说是露水青草最养牲口。当太阳露出鱼肚白时,他担着沉甸甸的牛粪,悠闲地跟在懒洋洋的牛屁股后,回到牛栏拴好牛。他如贴大饼似地把牛粪贴在自家土坯墙上,草色的粪饼带着农人手印的余温,如雕刻黑宝石的项链围着土屋,风干的粪饼揭下码放整齐,备过冬不足之需。我也跟着瞟学,差不多是个寒风凛冽的隆冬,就是做午饭吧。如同烧煤球需要柴禾做引子一样,想烧牛粪饼同样需要柴禾做引子。点着柴禾后架空,将牛粪放上面,火力猛、耐烧,煮熟的米饭,那种难言的草香味,真是无与伦比。等米饭盛完,锅底便结了一层厚厚的锅巴,金灿灿的黄,闪着光,酥脆喷香,放入嘴里,那滋味,令齿颊留香,永远留在记忆深处,让人温暖,一辈子不能忘怀。

由于草木,真是一生都忘不了黄屯安定黄寅冲,那里起伏着我家那几年的柴草,哪里的山坳、竹林、水涧、茶园、茅庐至今了然于胸。一忆起这些,就特别舒服。那时不觉得苦累,每年秋季都要去砍柴草,借宿于姨父家,凌晨三点起床,披星戴月,脚踏露水和父亲“判山”,无非是把时间拉长多伐些柴草。虽坡陡林密,周边,百鸟争鸣,蛇蛾翻飞……还有那些憎恨的蚊蝇骚扰,我和父亲哪顾得上这些,寂静的山林很远就能听到镰刀的“刷刷”声。抬头看,天穹蔚蓝辽远,偶有几朵白云飘过。几个时辰,密密匝匝的茅草、荆棘、藤条放倒一片。

我一直在惦念着过往的柴禾土灶。这些朴素的东西,真是直抵人的心底,也才是永恒不灭的,如若一团不熄的火,永远暖人。然而现在的我蛰伏于红尘滚滚的市井,好在对乡土的矜持,将我从俚俗的惊涛里把自己捞起来,慢慢有了温暖和煦之情时,我只想把所有的钢筋水泥羽化成蝶,草木成为城市标杆,草木汪洋恣肆,让灵魂激荡。

 
3上一篇  
 
   
   
   
地址:中国·安徽省合肥市黄山路599号 皖ICP备10200519号-2
所有内容为安徽市场星报社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或镜像
Copyright® 2007-2021 安徽市场星报社网络部 All Rights Reserved(最佳分辨率1024×768)
广告垂询电话:0551-62815807 新闻热线:0551-62620110 网络部:0551-62636377 发行部电话:0551-62813115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