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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老焖酱
旧故里草木深
3上一篇 2019年12月17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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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故里草木深

□ 铜陵 江习明
 

寒露过后,夜凉如水。这时节,我总会想起老家,想起老家山水田园和家门口那些花草树木来。窗前那棵枇杷树上,想必又新叮了几只蝉的空壳。井边的桂花也该开了,估计在老远的田畈,都能闻到浓烈的花香。而屋头埂果园里,柿子一定早已挂满枝头,就像一盏盏通红的小灯笼,晃人眼睛。这些草木,极易让我想起遥远的年少时光。童年的无忧、少年的清苦,这些植物都是见证者,甚至是一同成长的朋友。对于它们,我有着至亲一样的情感,时常挂念。

而且,仿佛条件反射一般,什么季节,我就会想起与这个季节有关的植物,想起某些往事。比如,每逢高考季,我的脑海总是蹦出门前那丛金银花,以及高考前几天,我独自坐在花藤下埋头读书的片断。记忆里的情景,总是花香弥漫、沁人心脾。这样的情景,将会是一辈子的回想,是温暖的记忆。如同这个深秋时节,我会时不时地记起门前小桥旁那棵乌桕一样。天空辽阔,流水幽深,透过五彩斑斓的树丛,远远就能望见那棵高大的树木。此刻,树叶一定已被秋风吹得猩红,就像一树红花正在绽放。

离乌桕树不远,有一座朱家享堂。这是我上学启蒙的地方。当年叫红儿班,大约和现在的学前班、幼儿园差不多。对于红儿班的记忆,我只能断断续续,如同醉酒之后,有许多记忆的盲点。但我记得老师是南京人,只是不知她姓什么。我还记得享堂前有几株菊花,红的白的都有。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老师告诉我们,菊花也有生命。我因此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菊花只能看,不能摘。一年后,我转入巢山小学,直接上了二年级。这里的语文老师是上海下放户。她有个女儿,也在这个班上。有一堂关于节气的课,课文是需要背诵的。我觉得读起来非常顺口,也很好听。当老师点到我的名字时,我用地道的枞阳大萝卜,行云流水一般,背了起来:“立春天气暖,雨水粪送完,惊蛰多栽树,春分犁不闲,清明点瓜豆,谷雨要种棉……”正是惊蛰时节。窗外,春寒料峭。老师的表扬,如一阵温柔的南风,瞬间暖过我的心尖。我洋洋自得,放学时,得意的劲头仍没消失,一个人疯到了田冲。早春的田野,充满新鲜的活力,池塘清澈,菜花吐黄。仿佛就是这一次,我在塘埂边,有了意外发现。一棵小树秧,进入我的视线。尽管苗不高,叶子也嫩小,但我断定,这是一棵杏子树。

相信在乡下长大的孩子,没有人排斥果树。整个夏天,都是孩子们享受口福的季节。除了地里的黄瓜、香瓜和菜瓜外,就是村子里的果树了,比如杏树、桃树,还有梨子树。所以,发现这棵杏树苗让我如获至宝。我非常兴奋,小心翼翼地将它栽在了门前水沟旁,也就是现在的桥头。我盼望小树快点成长,有时晚上也做梦,梦见杏树开花了,结果了,一树黄杏子,黄灿灿的。春风和煦,万物生长,小树渐渐长大。暑假时,我去水沟洗澡,看见小树变粗壮了。然而,那些扁圆的、有点像心形的叶子告诉我,这不是杏树。

它只是一棵乌桕。乌桕是后来才知道的学名,我一直管乌桕叫洋辣子树。洋辣子是一种绿色的毛毛虫,喜欢躲在乌桕叶子背面。在塘边、田埂上,有很多低矮的乌桕。人畜经过时,都要格外小心。不然,被洋辣子蜇到,痛痒难耐,火烧火燎的。在老家,乌桕还有一个名字,叫包疖树。夏天,小孩火毒,易生包疖。那时医疗跟不上,用土办法多。对于包疖,摘一片乌桕叶,在正面粘上唾液,贴患处,要不了半天,很快就破头消肿了。但乌桕终究不是果树,冷落了几年,我到了初中三年级。这个时间点我记得清楚。十月,乌桕叶已被秋霜染红,在多彩的树丛中有点显眼。那天放学,我看见父亲和邻居在树下争吵。细一听,是关于地界的事。邻居说,这洋辣子树是他亲手栽下的,地界该在树的西边。我无法容忍,上前理论,我觉得大人不该撒谎。然而父亲制止了我,尽管我很委屈。后来,父亲和邻居达成了妥协,乌桕树归了邻居,树的西边全给了我家。无辜的乌桕,竟阴错阳差,成了一棵界树。白云苍狗,世事难料。多年后,邻居在江苏遭遇车祸,不幸去世。曾经寸土必争,最终归于尘土,或许,这就是人生的宿命。他的儿女也已长大成人,散居到了各地。老房子门前野草丛生,杂树疯长。树缝里,斑驳的墙壁若隐若现,一片沧桑。

而桥头那棵乌桕,虽寂寞无主,却高达数丈,绿绿红红,年复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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