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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奋斗追逐梦想
大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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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麦嘴

□ 池州 石泽丰
 

大麦嘴是一片地畈之名,在我的老家,位于村庄的西南端,形状如嘴。一块一块的耕地由北向南渐次低落。大麦嘴的南端,也就是在“嘴”尖的前面,有一条河,河水夏涨秋退。水涨起来的时候,常常把地势低处的耕地淹没。十年九涝,对于大麦嘴最南端的几块耕地,乡亲们后来也就不耕种了,任其荒废。

在我印象中,大麦嘴好像没有种过大麦,也许在我出生以前种过,否则不会取上这名儿,但我没有向长辈们问起。我记得在那片土地上种过棉花、山芋、芝麻和小麦等农作物。三十年前,我常常跟在父母身后,去自家的地里拔草,收割庄稼。庄稼年年丰收,不仅是由于土地肥沃,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会干旱,因为靠西边的“嘴”角处,有一个泵站,专门用于灌溉。水渠从西边的“嘴”角通到东边的“嘴”角,从河里抽上的水,能灌溉到大麦嘴的每一块耕地。站在水渠上向南而望,总觉得这片土地有一股母性,它不同于年年种出颗粒饱满稻子的汪家垄农田,也迥异于屋后我们儿时玩耍的黄土坡地,它带有一种难以言传的生命温度。后来我才明白,那种感觉,与我多年前冬夜入睡时,母亲悄然在我身上加盖了一件棉被相仿,是一种透彻的、直抵心灵的温暖。这个发现,是母亲失去劳动能力,不能再到大麦嘴种棉花后我才知道的。自那时起,我就再也得不到母亲用自己种的棉花,弹成棉皮给我定做棉被了。如今,每每冬天来临,我只能买一些不知什么棉心的被子,盖在身上御寒。

我对大麦嘴的好感,还缘于它南端的荒地,那是我们放牛的好去处。不上学的日子,我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赶着牛直奔那里,然后散放着,我们便在草地上摔跤、做游戏,常常要到暮色四合,才肯牵上各家的牛,朝着灯火亮着的村庄走回。现在想来,大麦嘴收藏了我们太多的欢乐,但也收藏过我们一次最深的沉痛。那是一个丰水季的下午,冬水和几个伙伴把牛放好以后,便偷偷地到河里游泳,他们是旱鸭子,一个都不会水。在好奇、斗胜的心理下,他们一步步向水深处嬉戏,领头的冬水,一脚踏进了落差近两米高的下一块耕地,最终没能自己爬上来。当从远处跑来的人赶到时,冬水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尽管如此,人们对他还抱有一线生的希望。比我们年长五岁的旭光,先是给他做人工呼吸,后是做胸外心脏按压,即便是这样,也没将冬水从死亡的境地拉回来。全村的人感到无比心痛,旭光的奶奶也不例外。她是一位全村德高望重的老人,从那时起,她就对自己的后事有所交代,要求死后,葬在大麦嘴,以自己的身躯,为全村人祈福、消灾。旭光的奶奶去世后,旭光的父亲尊重了她的遗愿。从此,整个村庄再也没有发生过溺水的事件。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来,大麦嘴躺在那里,年年春天等着村人播种,秋天等着村人收割。当年种地的那些主力军,现在都已年过六旬,有的失去了劳动能力。而作为后辈的我们,有的念书考上中专或大学以后,就离开了村庄,定居在城里,像我和旭光;有的则弃下锄头,外出打工,过起了工厂生活。从此,大麦嘴的耕地就像一个母亲的乳房,在缺乏营养的岁月里,渐渐干瘪起来,成为贫脊之地。

我上次回去,站在曾经站立过的水渠上凝望大麦嘴,却怎么也找不到儿时的感觉。听说泵站十多年没有启用过,水渠多处塌败,像今年前不久这样干旱的天气,泵站也没有向大麦嘴的耕地输送过一滴解渴的水滴。时值深秋,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也许是大麦嘴对我的惩罚吧。我闭上眼睛,不管现实中的大麦嘴是什么样子,我心中的大麦嘴都已经无法被改变,一如我对村庄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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