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西 张建春
一些年热衷于写虫子,用虫子入诗,如是《本草纲目》中的药引子。虫子好啊,地上的虫子会说话。鸣虫多,蝈蝈、蟋蟀、知了、豆蛉,它们的话语好听,说的和唱的一样。一到夏秋,晚上一定是虫子们的大合唱,闹人,却不是噪音。蚯蚓也是会唱歌的,它们守在洞口,“瞿瞿”的发出哨声。蚯蚓不是昆虫,但还是被列入虫子的行列,谁让它们以虫为偏旁呢?
如此还有蛙,这百虫之王,汇聚了所有虫子的喊叫,叫得惊天动地。别名大虫的老虎,倒不是真正的虫,这虫会伤人性命的。
惊蛰一过,虫子开口。开口的还有种子,扒开土壤,虫子跳出来,种子种下,动作都灵敏得很。和虫子作战,和虫子和解,作为农人,必须有这样的城府。打打谈谈,谈谈打打,就看可能掌握住火候了。
好的农人会从虫口夺粮,虫子虽小,是能毁掉一季收成的。有了农药,虫子吃尽了苦头。可不久,虫子有了对付农药的办法,抗药。农人实在是有智慧,用虫子对付虫子,比如瓢虫吃蚜虫,小金蜂攻克棉蛉虫,害虫守不住,阵地丢了,一败涂地。这叫和解吗?
百虫之王也是虫子的克星,但它有毛病,好歹不分,舌头一伸,凡虫子都卷进口腹,这之间就包括了蜻蜓。虫子好欺负,小时玩虫,撒尿浇虫,虫子只能逃跑。有反抗的,蜜蜂、蚂蜂反抗,蜇了人,最终还是丢了性命。
所谓命如虫蚁,虫子的命太贱。
虫子也是会饱口福的。一年去云南,常有虫子可吃,蚂蚱、竹节虫、蜂蛹,等等,油一炸,香得让人放不下。大环境下吃虫子,随心得很。北方有吃蝉蛹的爱好,油炸,斩碎包饺子,都是十成十的美味,吃了忘不掉。
估计所吃的虫子中,知了的叫声最亮。蜣螂个头大,有的地方也能吃,可它的叫声还少有听过。想来它是躲在粪球中叫的,听不明白。
把虫当果腹的食物有过,困难年间,逮了吃进肚子,它们就是米、面、豆、山芋了。据说,这样的年景虫子三缄其口,不敢叫,田野里一片死寂。
和父母一起下地干活,发现了虫子会装死。
装死的虫子从泥土或草棵里被捣鼓出,先是逃跑,跑不了就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当个活死虫子。
瓢虫最会装了,“死”得死死的,如是一颗砂土粒子,任由摆布。直到四周安静下来,才张开翅膀呼呼飞去。虫在鸟的目光下装死,那真叫老道。就看到过一只螳螂,枯叶样挂在树上,装死保命,一只鸟盯着半天,还是放弃了。装孬不丑,农话这般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故事这般说。都有理,都无理。这样的虫子,在地上也是说话的,不过换了种形式。
一年冬天的夜晚,家中的稻扎中(屯稻子的容器)跳出了只蚂蚱,凶猛得狠,它直奔灯火,落地时,突然“吱吱”的叫,它把堆尖的稻谷,当成收获的场地了,为丰收唱起了歌。
虫子也是土地的精灵,和人一样乐意于丰收。
这是我看到的最傻的一只虫子,傻得有些意味哦。再有就是书虫,也傻,对着一粒粒字,拣进眼睛里,填进肚子里,却瘪着肚皮,饿得前心贴后心。“书中自有黄金物,书中自有颜如玉”,当不得真,爽的是心,其余的谈不上。不过这书虫,会说话,会把吃进眼睛、肚子里的字,一个个吐出,个个珠玑。
凡虫有毒,虫磨牙口出声,光听音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