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去菜市场买菜,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边拣荸荠边和摊主叙话,原来他们是一个村的,仔细一听还是我老家所在的乡。摊主说荸荠是自家田里种的,很新鲜,不会有冻坏的,按每斤四元、两元五角、一元三种价格分拣好,于是我也选购了二斤。回家清洗干净,一尝,舌尖涌上了香甜而清凉的味道。
荸荠原名“凫茈”,据说原是野鸭爱吃的食物,这可信度也很高。因为小时候家里每年夏天都喂些鸭子,我们喜欢把芋头、南瓜之类剁碎,撒给鸭子吃,鸭子们争先恐后,抢得不亦乐乎,吃得非常尽兴。童年时代,田野里、池塘边野生的红草莓、野葱、野蒜之类能吃的东西很多,也各有各的味道。我们还喜欢在水稻丛中寻找野生的荸荠,那时的池塘水很清澈,挖个荸荠,洗去泥巴,抠去硬皮,扔进嘴里,就是美味。
汪曾祺这样描写挖荸荠:“赤了脚,在凉浸浸滑滑溜的泥里踩着,哎,一个硬疙瘩!伸手下去,一个红紫红紫的荸荠。”周作人在《关于荸荠》中写道:“荸荠自然最好是生吃,嫩的皮色黑中带红,漆器中有一种名叫荸荠红的颜色,正比得恰好,这种荸荠吃起来顶好,说它怎么甜并不见得,但自有特殊的质朴新鲜的味道,与浓厚的珍果是别一路的。”如此,虽是十分普通的水果,名人都吃出了“味道”,品读之,心情愉悦。
幼时,家中穷困,兄弟多,不像现在能品尝到品种繁多的水果。当时,通常只能吃到“清水马蹄”之类的水果罐头,简单的玻璃瓶包装,一用力就能拧开的铁盖,一个印着最简便图案的包装纸,就是这个先前被孩子们认为是奢侈品的全部行头,我也非常喜欢吃,但这类罐头也不是能经常吃到。而现在,孩子们对此多是嗤之以鼻,以小见大,经济社会发生了崭新的变化。
荸荠虽然皮黑粗糙,但是果肉洁白,味甜多汁,清脆可口,既可做水果生吃,又可做蔬菜食用。民间常把荸荠比作元宝,大抵是因为它扁圆,中央有小凹坑,再加上一粒纯圆的芽,样子是很像元宝。我想,这也许是荸荠深受众人喜爱的原因之一吧。
宋代陆游诗云:“溪桥有孤店,村酒亦可酌,凫茈小甑炊,丹柿青篾络。”明代画家徐渭写道:“洞庭橘子凫茨菱,茨菰香芋落花生,娄唐九黄三白酒,此是老人骨董羹。”明代吴宽这样称赞荸荠:“累累满筐盛,大带葑门土,咀嚼味还佳,地粟何足数。”诗人们的描写生动传神,便于理解,读之令人回味,一种淡淡的乡愁于字里行间飘散。
现在,荸荠成为餐桌上的一道菜,有凉拌的,有煮熟的。荸荠煮熟之后果肉变成了暗黄色,味道也很好。饭桌上,如果多吃了鸡鱼肉蛋,最后吃些荸荠也有助于消化。荸荠看着很清爽,也带来了清凉,我还是喜欢生吃,因为那有一种嚼劲,一种田园的味道,一种乡愁的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