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浩

小区楼下有一块空地，被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做成了菜园，他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侍弄这些菜。我从没见过一块菜地像他种得这么整齐，连培上的土，都是一粒粒细细匀匀；也从没见过一个人种菜，只种一种菜的，春天种韮菜，夏天种苦瓜，秋天种窝笋，冬天种白菜。他一边种菜一边小声唱歌，有时候是《刘海砍樵》，有时候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有时候是《党啊，亲爱的妈妈》。他精神勃发地唱，兴趣盎然地唱，我总感叹，好精神的一个老头儿！每次我推开窗同他打招呼，他总热情地召唤我：姑娘，这菜你随便摘啊。我好意谢绝。但每到那些菜成熟时，我却总能收到他的菜。

后来听人说，他挨家挨户给人送菜，全楼上下，没有一家没吃过他种的菜，我感动不已。有听人说，他挺可怜的，四十岁丧偶，六十岁失去独子，如今一人靠卖废品度日。再后来听人说，这两年他检查出得了老年痴呆症，一直与病魔抗争着。

一次，经过他身边，听见他又在唱《刘海砍樵》。这次，他兴致勃勃地用了两种腔调，把对唱演绎得惟妙惟肖。我听得满脸是笑，这一个大清早，听到老人的歌真好。见我注意他，他抬起头来，跟我打招呼：姑娘，上班去啊。我说是啊，您在唱歌呢。

他爽朗地笑了：嗯，唱歌，趁记得歌词的时候，天天唱，等哪天记不住歌词了，想唱都没机会了，你看阳光多么好，在这么美的日子，就该唱唱歌。对了，唱歌能带给你快乐，任何时候都别忘记歌唱。

女儿学校门口，摆着有两个擦鞋摊，经营鞋摊的是两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虽然过往人流如织，但她们的生意却并怎么好。我每天接送孩子，总看见她们门庭冷落，心想，这样惨淡地经营下去，这两人不疯掉才怪？可是，我昨天刚停完电动车，就听见一阵熟悉的歌声，唱的是我母亲最拿手的歌——《洪湖水浪打浪》，我禁不住回过头去四处张望，就看见这两个中年女人笔直站着，双手贴紧裤缝，像刚入学的小学生，很认真在唱歌。没有伴奏，也没有喝彩，正是放学时间，旁边不断有人驻足观看，但她们不为所动，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自得其乐，完全到了“忘我”的境界。

一曲完了，接着一曲《南泥湾》，两个人越唱越起劲，由先前的严肃唱到满面笑容。等我接完孩子离开的时候，耳边一直回响着她们的歌。

后来跟她们熟了，闲聊得知，她们生活在附近的农村，每天忙完农活，就相约了来这挣点外快，钱虽不多，但她们对这种不需要成本的小本生意，满足而欣喜。

我被她们的快乐感染了，走在路上，我也小声地哼起了《暖暖》，心底涌起一阵感动。是啊，无论我们身处何地，无论我们境况多么不如人意，我们都要尽情歌唱。歌唱，让生活更美好；歌唱，让日子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