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和大铁家隔着一道院墙,我家地势高,站在我家门口台阶上能瞥见大铁家的院子。
大铁比我大三岁,我和他弟弟二铁同岁。二铁闷坏,老站在大门口骂我妹妹“鼻涕虫”,他一骂,妹妹便撇嘴跑回家哭,为这事我没少揍二铁。二铁性子娘,不敢还手,扯着脖子嚎他哥,大铁三五步冲出院子,一把将我摁倒在地,一顿胖揍。他打我,我也打他,终不是大铁对手,二铁在一旁笑得鼻涕都冒泡了。
明打不行只好暗斗。大铁一早爱蹲茅坑,他家茅房紧挨院墙,我见大铁猫进了茅房,便将准备好的石头抛过院墙扔进他家茅房,只听大铁“哎呦”一声,裤子都没提便跑出茅房,吼道:“哪个兔崽子往里面扔石头,溅我一脸屎尿……”
我憋住笑,溜进屋内,等天亮上学时,大铁早候在胡同口,又对我拳打脚踢。第二天,我还往他家茅房扔石头,他再打我。几个回合下来,大铁低头认输,据说大铁本来肠胃就不好,几次蹲茅坑被我惊着,天天拉稀。
我和大铁就那么和好了。
我小时候也是调皮蛋,常同比我大的孩子交战,每次大铁都出手相助,战无不胜。依仗着大铁,我也敢在胡同里晃着膀子走路。
参加工作后,我暗恋车间一位女工,大铁撺掇我表白,“情书”还是大铁帮忙写的呢。
后来,被女工拒绝,大铁安慰我:“别伤心,五步之内必有芳草。”说完真往前走了五步,哎妈呀,邻家妞儿正好迎面走来,大铁一拍我肩膀:“兄弟,就她了。”
妞儿长得不漂亮,最关键那性子太泼辣,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大铁向我打包票,性子直爽的女孩心眼儿都实诚,是过日子的好手,信大哥,有肉吃。
婚后,妞儿果然孝敬父母,关爱弟妹,对我也体贴,小日子也过得和和美美。那时我单位破产,下岗后我做起了酒水生意,有饭店欠我一年酒水钱,屡要不给。临近年关,眼看我过年都割不起肉,大铁听说后,拉着我来到那家饭店,找到饭店老板,一屁股坐在老板桌上,倾吐出两个字:“还钱!”
老板自知碰到了“不要命的”,乖乖将钱奉上。
后来,大铁举家搬去了省城,拉了一帮人,干起了建筑,几年时间,大铁便富得流油,每次见面他都请我去星级酒店海吃海喝,我走时还不忘嘱咐我,缺钱了跟大哥要。
前几年,我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过年也不敢在家过,窝在外地的小旅馆,实在交不起住宿费了,我才打电话问大铁借钱,大铁听完,没有吱声,下午他微信转给我三百元。
我一看金额,死的心都有,三百元打发叫花子呢,但人在囧途,长不起志气,只好忍气吞声收下。但从此我不再把大铁当兄弟。
不久,大铁的手机打不通了,微信也被他拉黑。多方打听才知道,大铁把房子卖了,携全家到外地打工去了。原来,前几年大铁手下的工人在给楼顶做防水时,因安全措施没做好,被突起的大风刮下了楼顶,一死二伤,为此大铁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银行贷款。我那天问他借钱时,他把所有卡上的余额都取出,凑了三百元,微信转给我。三百元,对那时的他来讲,绝对是一笔巨款。
他不想连累亲朋,便换了电话,去了外地打工挣钱还债,他说,自己跌倒了自己爬。
如今,我渡过了低谷期,生意慢慢回转,但大铁还是没有消息,夜深人静时,我便开始思念大铁,不知道他在他乡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