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去长辈家拜年,家家都准备果盘,里面的瓜子、糖块和软枣居多,若是谁家果盘里装有山楂,那可是稀罕物了,物以稀为贵,究其原因是前几年过度砍伐山楂树造成了果树稀少。

我五岁那年,我们家的宅基地批下来了,父亲专挑了山脚下的一处宅基地盖房子,只因父亲相中了宅基地紧挨着的土丘上有棵山楂树幼苗。

四年后,山楂树开始结果,一串串红果子挂满了枝头。母亲踩着梯子摘了一竹筐,选了些大的送了亲朋,挑拣出个小的切片晒干泡水喝,剩下的埋在土里。每隔几日母亲便用锄头刨开,取出一瓢儿山楂,洗净后让我们吃,“困了”些日子的山楂开始变甜变面。母亲经常用冰糖给我们煮山楂,煮熟后再在里面放点儿蜂蜜,放置院子里凉透。冬天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只需一小会儿,糖水山楂便透心凉了,我们围着火炉一人捧着一大碗“冰镇”糖水山楂,喝得牙打颤,心里却乐开了花。

我小时候贪食,每逢过年家里备年菜,我都容易吃撑,闻到什么都想吐,母亲便在杯子里放入一点儿晒干的山楂片和几勺子麦芽,用开水冲泡后让我喝,此法消化积食、健胃止吐的功效甚佳。

嫂子那年冬天生孩子,母亲经常给她用红糖煮山楂干,山楂有助于子宫收缩,山楂水能帮助排恶露,能促进产后子宫的复原,还有健胃清脂的作用。母亲的这一举动让嫂子很感动,夸奖母亲比亲娘还有心。

前几年,我减肥期间,从网上查了一个减肥的方法,薏米浸泡一小时,将山楂干和泡好的薏米放入锅中煮20分钟,再将荷叶放入里面煮两分钟。方子交给母亲,我便当甩手掌柜了。母亲每天都给我煮好了,放在保温杯里,待我下班后喝,虽然免不了母亲的一顿唠叨,但我要自己动手做,母亲又嫌我火候掌握不好,糟践了好东西。

山楂现在便宜得很,几次让母亲把门口的山楂树砍了,母亲都舍不得,三十多年的树龄了,年年丰收,这棵树是家里的功臣,得善待它。每年摘了山楂后,母亲都要做糖葫芦,但年年向周围人取经,年年做不好,我也没少给母亲从网上淘方子,但就是炒不好糖。母亲为此还专门去卖添加剂的地方,问店主,她想做糖葫芦卖,该买哪些“配料”。店主递给母亲一瓶“化学颗粒”,说,加了这个能增加糖葫芦的脆度,母亲一看连连摇头,这些肯定对身体没好处,还是回家专心练习炒糖。

几十年下来,母亲竟练出了心得。一次母亲用饭勺炒糖,用筷子一蘸,糖丝拔得老长,母亲便在锅内放入一个小铁缸,置于火上,加入水、冰糖和白砂糖,边煮边拿筷子蘸,什么时候筷子蘸的糖放于冷水凉一会儿后,用牙咬一下又硬又脆了,再将铁缸里的糖倒入锅内,放入串好的山楂在糖里蘸,糖便妥妥地裹在山楂上了。母亲说,小铁缸缸底面积小,受热均匀,所以糖容易炒出丝儿来。我也用此法做过,但屡试屡败,向母亲讨要秘诀,母亲说,哪有什么秘诀,我失败了三十多年了,才有了今天的手感,你坚持上三十年再说吧。

如今,山楂树年岁已久,受了虫灾,母亲每年都买农药药虫卵,待果树结果后,母亲便不再打药,现在山楂再也不是稀罕物了,送人也没人要了,自己留用也吃不了多少。那日回家,我见母亲在树下捡落果子,母亲说,落地的果子才是熟透了的,只要上面没有小孔就是没被虫子吃了的,说着取了一颗掰开让我尝尝,果然又甜又面。母亲每天都要去山楂树下转悠几圈儿,捡拾好的山楂单独放在盆子里。

母亲把山楂沿三分之一处切开,挖出里面的核,用来做糖葫芦,切下的三分之一晒干后用来炖肉、炖排骨。

三十多年过去了,山楂树年年结果儿,母亲年年用山楂做成美味,小时候为我们解馋,长大后,盼我们能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