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西北一隅,有座叫“亳”的古城,始于夏,经秦汉,至北周,初长成“州”,此后或州或县,时升时降,至新千禧年,地位猛升至现代政治经济意义上的“市”(地级,约等于古“州”),并下辖一区三县。其谯城区之亮点,一是全国中药集散中心,二乃古井贡酒,前者牛气到总揽全国中药材定价权,助推亳州荣获“药都”美称,后者则跻身全国十大名酒,销售网点遍布神州,珠江三角洲等气侯偏热之地,也卖得红红火火。
谯城还有一大名产,那就是活着时有实无名的魏武帝曹操。遥想当年,诸雄纷争,混战不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老曹逆袭而“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得多大的胆气和本事?偌大个北中国,还就他说了算,而且,人家不唯骑马征战经略天下,那文笔也亮瞎人眼,让好哭的刘皇叔和爱捡小便宜的孙讨虏黯然失色,“对酒(不知道此酒是不是古井贡的始祖)当歌,人生几何”,其间豪迈慷慨,非文武双全者所能想象一二,唯其善武也,始得“醉卧沙场”之真谛,唯其能文也。方知“人生苦短”之滋味!品透此二者,治世则尽显其才,为“能臣”,乱世则尽施其诡,作“奸雄”,这境界,恰恰暗合现今阜南书记崔黎同志之名言“当官的不治孬人比孬人还孬,治孬人还得有点子嘞”。如此说来,“生子当如孙仲谋”应是曹操同志自喻喻人之作,可惜那天孙仲谋小朋友没看微信,不知道回复“生子当如曹阿瞒”以完成表扬和自我表扬相结合的互捧双簧,然后来个英雄惺惺相惜,罢战言和,与民休息,相安无事,和平发展,双赢多赢。亳州即为古地,自是史迹丰厚,如闻名中外的花戏楼即为其中之一。
谯城东南,有县名叫“涡阳”,乃19世纪60年代设置也。此时,清廷费九牛二虎之力,方戡平“大捻子”,为续行统治,必加强领导,遂以“大捻子”老窝雉河集为中心,析地置县,以古地名涡阳为县名,也算是取消“小地方”而代之以“大地方”,高大上许多啊!话说涡阳既然牵扯到大捻子,那咱们就从“捻”说起吧。
捻,淮北方言,作动词意为“用手指搓转”,作名词则为“搓成的条状物”,绳子、油灯捻子、鞭炮捻子,诸如此类,而作为组织起来的人群,“捻”含有“凝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之意,稍加引申,意近于“伙”,所以,小到仅几人几十人,为“小捻”,中至一百数百上千人,则为“中捻”,而大捻,肯定是成千上万人了。诸捻成军而无军制,各自独立,权力分散,居则为民,聚则为军,在乡为民,出外为匪,时而各自为战,时而纠合聚抢,并无洪神汉建立太平天国之“鸿鹄之志”,更无朱和尚“高筑墙,广积粮”徐图称王之权谋机巧,且内讧不止,相互出售。此等小器,断难成大气候,仅从对长毛“听封不听调”既可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只接受长毛远道送来的乌纱帽以享受头顶金光闪闪之荣耀,却不听从天王代表天父所发布的号令,只要组织照顾,不为组织担当,失道寡助,难得奥援,速成流寇,岂是李鸿章左宗棠等饱读兵书谙熟兵事久历战阵者之对手。
涡阳既成县,因涡河水运之利,乘周边产粮之便,集散八方货物,聚拢四方商贾,几十年间,兵燹远却,繁荣来临,至1928年阜涡公路通车,水陆交通皆便,更趋物阜民丰。如今,涡阳名产贡菜,竟奇货可居。贡菜乳名苔干,乾隆年间开始进奉皇帝,菜因人而名,遂号称“贡菜”,不过倒也名副其实,它色泽鲜绿,味若海蜇,清香脆嫩,尤其是在我国北方,数九寒冬时节,赵钱孙李聚饮,酒桌上除了鸡鱼肉蛋,尚有一道间以红辣椒黄姜丝的碧绿香脆的凉拌苔干,那叫爽歪歪啊!涡阳人真正可以意气扬扬地抬出来展示的并非物产之丰而是名人之盛。
帝师张良原本与涡阳并无瓜葛,只因截路椎杀秦始皇,才于涡阳地块“泥上偶然留指爪”——留下了“遗履桥”桥头那富有神秘色彩的“孺子可教”的故事。当年,嬴政武统成功灭韩,激起了韩国官二代张良的义愤,他试图狙杀嬴政以复仇,事败后东躲西藏,逃亡至现今涡阳县石弓山下,经一小桥,遇黄石老人。老人三丢鞋子于桥下,让张良捡回。张良强忍这种怪诞言行,三次捡回并予穿上,不意此举助他闯过了心理测试关,遂得黄石公授以《阴符兵法》,张良精心研读,深得其中奥秘,终具帝师之资,从而伴刘亭长一路成长直到刘皇帝。那黄石老人,想必是民间高手,生不逢时,怀才不遇,而又深知自己天难假年,所以急于物色可造之才而传其秘宗诡道,于是,张宗昌笔下的“俺家小张良”就幸运地成了黄石公的转世灵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