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人们管理发的叫剃头匠。那时的剃头匠无论社会地位、技术和收入,都无法与现在的理发师相比。
在我小时候,记得小镇上有三位剃头匠:李姓兄弟和姓胡的师傅。李大叔在街上有一间门面房,生意不错。他的特点是:服务热忱、头脑灵活。当时小镇不通水电,剃头用手工推子,用热水取井水烧。顾客登门坐定后,李大叔就将一只讲脏不太脏的白色大围巾,“哗”地一下抖开,罩在顾客脖子以下位置。然后就手持推子给顾客剃头发,敷热毛巾,用剃刀刮胡须,洗过头后,刮脸庞,刮后脖甚至连两只耳朵的边沿汗毛也不放过。凡是认为面部要修刮的地方,都反复刮上几遍,让顾客有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李二叔无门面,“亦工亦农”,在家里摆张椅子,挂面镜子,有人剃头就接待,没人就去生产队干农活,顾客多半是本队村民和邻居,他的特点是:诚实认真、善解人意。胡大叔也同样无门面,但他专职手艺,成天胳肢窝里夹只装有各种剃头工具的小木箱,走街串巷找活干。他的特点是:技精耐劳、心态极好。许多时候,有些调皮孩子跟在他的后头,给他起绰号,喊着叫着,全不在意。
我在李二叔家剃头,除了离他家近外,还有一个“隐私”:我儿时因额头患疮留下些许印痕。李二叔每次特意将我的头发留长些,挂在额头上加以掩盖。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发型估计和马桶盖差不多。随着年龄增长,岁月流逝,当年的头发也早已被耀目的谢顶所替代,印痕也暴露无遗,但我仍然怀念李二叔,是他帮助我提高青少年时期自信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当年剃头的发型比较单一,一般老年人是光头,中年人是背头,青年人是寸头或二分头。受传统观念影响,女性除婴儿外,其余人不进理发店,头发统统自理,老太太梳“耙耙头”,中年妇女梳“耳道毛”(短发),姑娘们扎两条小辫子。
到了文革时期,剃头行业受到冲击,不允许单干,李大叔等三人统统下到大队所属10个生产队,登门为广大社员服务,报酬记工分。本来社会地位就不高的剃头匠,这下更低了。原先的木工、瓦工和裁缝到人家干活除烟酒茶和好吃好喝招待外,每天还收3-5元工钱,而剃头匠每剃一个头,只收到几角钱费用,买3-4个鸡蛋或几块烧饼。现在可好了,剃头不须付钱,大队记工分,谁家还乐意招待你呢?三位剃头师傅,即便中午时分在社员家服务完毕,客户也无意挽留,匠人们则知趣离开。
悠悠岁月,白驹过隙,几十年一晃过去了。但我仍然怀念家乡小镇那几位剃头师傅;怀念他们对待顾客们的那份真诚;怀念他们在逆境时对待生活充满信心和希望。但愿后来者,将他们的这些好的精神和传统继承下去,更好地为家乡父老乡亲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