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乡有一首年谣: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因此,在儿时,每逢春节前夕,生产队里总有一户人家要杀猪过年。
在农村养一头猪真不容易,倾注全家人的精力。猪一日也是三餐,主要饲料就是泔水,伴上稻谷加工后的糠。那时人都吃不饱,猪想吃点带米粒就难了。好在我家就住在长江岸边,春夏时节碧草芊绵,猪白天就在这里吃青草;秋冬时节草木凋零,猪靠长长的拱嘴,刨起埋在土里的根茎。
杀猪的日子正式确定后,很快整个生产队都知道了,村庄不大一有消息很快传播。包括左右生产队的人也闻信而来,先是目睹杀猪的过程,然后再买点猪肉回家过年。
杀猪的师傅挑着担子应约而来,他的行头还真不少,一头是个椭圆形的小腰盆,一头是个大竹篮,篮子里装着大小刀具、刮铲、斧头、铁钩等应用之物,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师傅坐在板凳上,翘起二郎腿,抽着劣质的香烟,一边和别人散扯,一边在耐心等待。
主人熬点稀饭,拌上米糖,让猪吃顿饱饭。只有此时,猪才能美餐一顿,这是一年当中仅有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它美美地吃着,再也顾不上接下来的潜在危险。
几十双大小眼睛都在观看杀猪师傅独自精彩的表演。只见他熄灭烟头,系上皮制的围裙,招呼大家准备动工。四个强壮的男子悄悄靠近,各逮住猪的一只脚,师傅双手紧紧抓住猪的双耳,控制着它的头部,不让随意动弹,嘴里咬着一把又长又亮的刀,将猪侧身按倒在木制的凉床上。猪一看失去了自由,不由得害怕起来,它除了不断地挣扎外,还发出“嗷、嗷”的呼救声。师傅一只手按住猪头,感觉力量还不够,再用一条腿的膝盖顶住;另一只手持刀,对准猪的脖子,嗖地一刀捅进去,疼痛中的猪又发出几声悲惨而绝望的嚎叫。猛地一下将刀拔出来,一股鲜血顿时喷洒在地上的大盆里,血越流越少,直至血尽气断,猪四脚朝天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一刀毙命,师傅过硬的技能和娴熟的动作赢得大家的称赞,杀猪的步骤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师傅拿出一把薄如纸片的小刀,在猪四只脚的外侧各划一道小口子,用根长长的如拇指粗细的钢钎捅进去,像在猪身上疏通皮肤一样,再从划口处吹几口气,用根细绳扎紧,猪身子像气球一样立刻膨胀起来。
妇女们将大锅里沸腾的热水倒进腰盆,师傅让人将猪扔进去。拎着猪脚左右翻动,又用水瓢舀热水往猪身上浇,在浸泡过程中,师傅不时伸手拔一下猪身上的毛,感觉差不多了,师傅双手拿刮铲,在膨胀的猪身上快速刮动,一身黑黢黢的猪毛片刻就变成光秃秃的了。
乡村的生活平常而单调,杀年猪既给主人家带来快乐,也给其他村民带来一份快乐,大家相互传递、共同分享这份属于自己的简单的快乐,把乡村传统的年俗年味过得热烈而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