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周恩来总理之后,陈毅副总理兼新中国第二任外长。他是新中国外交一位开拓者,有“元帅外长”、“诗人外长”之美誉。
毛泽东“布子”,陈毅踌躇
新中国成立伊始,外交部长一职就由周恩来总理亲自兼任。但他的政务活动过于繁忙。大约四年过后,毛泽东同志为减其负,萌生出“外交换帅”的念头,并暗中“布”下一“子”,将其“锁定”在井冈山时的老战友陈毅身上。在这位中国最高领导人心目中,陈毅人才难得,政治上强,既有战略头脑,又有外交才华。1954年秋天,陈毅从上海市长的岗位上被调到北京,担任副总理一职。
在1956年召开的中共八大一中全会上,陈毅被选为政治局委员,其副总理的分量明显加重,由他兼任外长,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不过,陈毅并没有立即挑起这副重担,这里面事出有因。当年他在西藏考察时,因高原反应而头疼不已。陈毅返京后不久,在印度驻华大使举行的一次电影招待会上突然晕倒,无法继续正常工作,便向中央告假,疗养了一年。1958年2月,陈毅副总理才开始兼任外长一职。
面对毛泽东亲自点将,一向心胸坦荡的陈毅曾一度忐忑不安。一是因为,作为新中国首任外长的周恩来,在国际舞台上叱咤风云多年,被公认为全世界罕见的外交全才、奇才,很少有人能望其项背;二是因为,陈毅深知自己有一个好感情用事的毛病,觉得这种不良习性对一个外长来说是致命的,担心会因此“砸锅”,误党和国家的大事。在接过外交这副重担之前,他曾坦荡荡地推辞说:“我这个陈毅,有时候说话很有破坏性,有时候好感情用事,感情一上来说话就冲口而出,不管轻重的。在我们内部,对同志有什么伤害,可以对同志解释;在外交上这么一来可就砸锅了。”对其夫人张茜同志,他说得就更直:“我这次兼任外长,可能有四种结果:第一个是干出成绩,第二个是一般化,第三个是犯大错,第四个是得大病。”
陈毅在“中国外长”这一岗位上名义上工作了十三四年,这位元帅外长,在国际大舞台上,与周总理一样叱咤风云,为新中国外交立下了赫赫“战功”,赢得了他原来所预期的“第一个”“结果”。
元帅外长铁骨铮铮
1965年秋天,亚洲地区的局势变得更加紧张,在中国的对外关系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毛泽东提出,请陈毅老总出来向中外记者讲一讲。当时,他正在外地,得知主席这一指示后立即往回赶,在回京的火车上,就开始准备了起来。
陈毅副总理兼外长回到北京后的第二天,即9月29日,就举行了一次大型的中外记者会。那一天,偌大的一个会场被三四百人挤得水泄不通。答问时,陈老总讲到了十五六个国际问题和对外关系问题。在没有多少时间进行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记者们所提各式各样的问题,陈老总镇定自若,对答如流,滴水不漏,足见他对国际大势、国别关系与我国对外政策之精通。
这次记者会持续了将近两个半小时。面对美国人的战争威胁,老元帅横眉怒目,发出阵阵吼声:
——我们等候美帝国主义打进来,已经等了16年!我的头发都等白了!或许我没有这种“幸运”能看到美帝国主义打进中国,但我儿子会看到。他们会坚决打下去的!
——请记者不要以为我陈某人是个好战分子,是美帝国主义穷凶极恶,欺人太甚!
——我们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销!
这几句传颂了将近半个世纪,大长中国人民志气,掷地有声的硬话,被誉为这位诗人外长“铁铸的诗句”。
要“快刀斩乱麻”,不要“钝刀子切肉”
陈老总的语言有鲜明的个性,被誉作“陈体”,它鲜活、犀利、虎虎有生气。
1964年初秋的一天,陈老总突然来到外交部教育司翻译处。司领导把他请到司里最大的一个办公室——俄文组。陈老总滔滔不绝地讲了三四十分钟。他对外事翻译的一片深情和殷切期望,都跃然“嘴”上,深深地印在当时刚刚踏进新中国外交“门槛”的那些新兵脑海里:
——一年365天,你们的高翻们几乎天天跟着我,是我另一张“嘴”和另两只“耳朵”。如果没有这张“嘴”和这两只“耳朵”,我在人家外国人面前,就成了个“哑巴”和“聋子”。因此,再忙也得来看看大家,道一声“辛苦”,说一句“感谢”。
——主席、总理把我摆在这个位子(指外交部长)上,一晃就是五六年。总理太忙,外事这一大摊,我替我这位兄长分担一点。功劳谈不上,苦劳兴许还有一小点。其实呢,我们中国的外长,一直还是我们的总理。我们国家还没有解放,他早就已经是我们党的“外交部长”了。
——你们这里人才济济,卧虎藏龙。你们这些“虎”呀,“龙”呀,如果给我翻得快刀斩乱麻,我就高兴。钝刀子切肉,半天切不出血来——这个最要不得!
——所谓“快刀”,其实是一把“利刀”。对诸位来说,“快刀”也好,“利刀”也罢,一要中外文底子厚,二要政策水平高,三要领会领导意图准。对啦,再加上一条:还要古文基础好。主席见外宾时,常常引用古诗词,有时还用典。《古文观止》、唐诗宋词,你不往脑子里装一些,怎么给人家翻!?当然,都懂也不现实,但一年比一年多懂一些,总是可以的吧!
——在“艺高人胆大”这句后面,还有一句,叫做“胆大人艺高”。我发现,有些高翻胆子太小,一见到我就害怕。我陈某人有啥子可怕的嘛,又不会吃人!没有翻你就怕,还能发挥得好!?现在,我当着大家的面表个态:我支持你们的工作,你就大胆地给我翻!
“不憋不成才”
有一次,蒙古驻华大使馆临时代办达赉为蒙中建交纪念日举行招待会,陈毅作为主宾应邀出席。陈老总先与各国驻华使节交谈,外交部四大语种——英、法、西、阿语的译员等人跟在他后面,需要时上前当翻译。
事先,陈老总交代说,在招待会上,外交部准备的讲话稿他就不读了,视情况只随便讲几句。在蒙古代办致词后,他对在场的宾客们说,最近公开讲话比较多,现在没有多少新话可讲了,只向蒙古朋友们讲几句祝贺的话。可是,陈老总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当时美国在越南的战争正在升级,他的话题是围绕着“越战”展开的。他越讲越具体,什么越南丛林中瘴气之大,猛蛇之毒,恶蚊之大,咬几口就能咬死人……一连讲了四五十分钟,还丝毫没有“打住”的意思。
当时担任口译工作的是外交部亚洲司一位蒙族青年,他的蒙汉两种语言都很好,一开始翻得挺顺的。但随着陈老总话题的“具体化”,可以看得出来,他越翻心里越发毛,头上冷汗直冒,翻起来往往丢三落四,有时甚至站在那里发愣。
陈老总见此状提高嗓门说:“偌大的一个外交部,难道就没有更好一些的蒙文翻译!?”时任部里苏欧司专员的戈更夫同志(蒙族)连声答道:“有!有!有!”并立即向摆着麦克风的地方赶。陈老总冲着他摆了摆手,摇着头说:“不用有劳你的大驾了!还是让他继续给我翻。老话说:‘不憋不成才’,年轻人嘛,就得让他憋一憋。憋上十次八次就好啦。让他舒舒服服的,他一辈子也成不了才!”
说到给陈老总当翻译,不由得想起外交部翻译处五大语种高翻们“集体卡壳”的一件往事。有一次在记者会上,他谈到日本北方四岛时,把择捉、国后、色丹、齿舞的名称一一列了出来。当时,大家戴着耳机听俄语同声传译。当陈老总说完这四个岛名后,俄语传译就一下子断了。大家随即把同声传译器的选择语道按钮,逐一快速拨到英、法、西、阿四条语道,发现一个个也“哑”了。原来,五大语种的高翻们顿时全都蒙了,弄不清这几个岛的外语究竟该怎么说。外交部翻译处的领导对这次“事故”很重视,让各语种把四个岛的中外文名称对照表打印出来,人手一份,并要求大家随身带上,得便时就拿出来看看、背背。
最后一次巨大贡献
在1969年,这位元帅外长为中国的外交事业、乃至为对内方略的改变,做出了最后一次巨大的贡献。
这一年的三月份,在中苏边境地区发生几次大规模武装冲突后,国际形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为慎重计,毛泽东委托陈老总主持召开“四元帅(陈毅、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国际形势座谈会”,让他们畅所欲言,各抒己见,从战略角度来看待中国当时所处的国际环境,并重新审视我国的对外政策。从3月1日至10月8日,在七个多月时间内,四位老帅开了24次会。
陈老总和另三位老帅不为一片“打”声所左右,对当时的国际形势,特别是中美苏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客观、实事求是的分析。他们认为,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美国、苏联单独或联合发动大规模侵华战争的可能性不大;在当时的中、美、苏“大三角”关系中,中苏矛盾大于中美矛盾,美苏矛盾又大于中苏矛盾。据此,四位老帅提出利用这一有利的国际形势开展外交工作的具体设想,写出了《对战争形势的初步估计》和《对目前局势的看法》。
在座谈中,陈老总首先提出恢复中美大使级会谈的建议,还主张“用非常规手段”打破中美关系的坚冰。1971年春天,毛泽东真的采取了一种“非常规手段”——邀请美国乒乓球队来华访问。这就是著名的“乒乓外交”,正是它“撬开”了“紧闭”的中美关系大门。当时已重病缠身的陈老总,得知毛泽东接受他的建议后非常高兴。
陈老总和另三位老帅经过深思熟虑所提出的观点与设想,最终被毛泽东所采纳,为他后来调整对内大政方针以及在中美苏“大三角”中纵横捭阖,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据中国组织人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