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讲述南京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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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讲述南京1937

赵氏姐妹年轻时的照片
 

南京大屠杀过去了80年,仍然健在的幸存者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以南京大屠杀幸存者为拍摄对象的系列人物纪录片《幸存者——见证南京1937》去年播出了第一辑,第二辑于今年12月11日至15日在央视九套播出,12月13日在江苏卫视连播5集。

1937年,南京大屠杀幸存者中有的只不过是十岁上下的孩子,却亲历了侵华日军泯灭人性的疯狂杀戮,见证了人类文明史上最黑暗的一页。他们的讲述,是南京大屠杀真相最有力的活的证据。     ▋据《南京日报》

A 失去安宁生活 留下严重心理创伤

讲述人:南京大屠杀幸存者 赵振华 88岁

赵振华一家原本过得丰衣足食,他们家的孩子每天还有十个铜板的零用钱。然而日军侵华战争不仅让赵振华和姐姐失去了原本安宁的生活,更在她们幼小的心灵上投射下死亡和暴力的阴影。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日军侵华战争带来的痛苦记忆始终伴随着她们。

一个偶然的机会,人家请我去拍电影,《南京!南京!》,一下子就勾起了我所有的回忆。我就想到当时日本人进城那个时候,就好像我又回到那个时候一样,日本人在追我们。所以我的感情非常逼真,不是在演戏的,是真的。

那时候我爸爸讲日本人来了,连小女孩都不放过的,你要把头发剪掉了,不能剪童花头,不能爱漂亮了。你不剪和尚头,日本人对小女孩也要感兴趣的。哎呀我吓得不行,我也没哭,就把头发剪得光光的。邻居一个小女孩比我大几岁,平时大家都在一起玩,她发烧感冒没有躲掉,日本人进去,就听到惨叫。她妈妈要救她,不但没救到,自己也被糟蹋了。

我姐姐叫赵振刚,那时候14岁,父母送她去金陵女子大学避难。那里全是老小、妇女,大家都认为去那里就可以逃避日军奸污了。但是日军常常不分昼夜地闯进来抓女孩儿,哎,不是人过的日子,一天到晚随时,日本人找到你就不得了。

由于我姐姐在难民区里面看到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心理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她在自己的回忆录里面写:“稀里糊涂地过了这么些年,我与谁去倾诉我内心的痛苦。我只有在麻将桌上去度(日子)。我不去想家庭的一切,脑子里只有麻将,一天又一天地度过年月。”后来她的婚姻生活也不幸福,一直都没有小孩,所以我就把我大儿子过继给她了。我也不是心狠,我自己的孩子我给她,她毕竟是我的姐姐,也不是别人。我也不是养不活我要给人。我看姐姐可怜一个人嘛,把孩子给她。

B 父亲姑母被戳死八口之家只剩一老一小

讲述人:南京大屠杀幸存者 陈德寿 85岁

1937年,陈德寿家在中华门外西街有一个裁缝铺,铺子里有4部缝纫机,家里算是比较富裕。当时陈德寿和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姑母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生活。一家八口人,是一个幸福的家庭。然而,这八口之家,最后只剩下陈德寿和爷爷相依为命。

1937年12月13日早上,天是晴天,一大早就听见喊街头上失火。日本鬼子进城以后就杀人放火,我父亲跟一些没有逃走的邻居,就拿桶出去救火。这个时候鬼子看到他们去了,就把我父亲和邻居都抓走了。这么一抓走呢,就没有回来了。

到了九十点钟的样子,来了一个鬼子。他开口就要花姑娘。当时我母亲怀孕快要生孩子了,所以他看到我姑母以后,一把就拖着我姑母。我姑母就跟这个鬼子周旋。这个鬼子来火了,拔出刺刀就对着我姑母的大腿戳了一刀,一共戳了六刀,戳过以后这个鬼子跑了。我的姑母疼啊,说“妈我疼死了,你给我倒碗糖水来喝喝”。奶奶就跑到后面倒了一碗糖水,等到端到前面来以后,她已经断气了。我姑母连一口糖水也没有喝到,就离开这个人世了。

这天晚上,妈妈生下了我的妹妹。

我的舅舅后来从中华门外农村来了,那个时候就晓得有难民区了,在上海路。我妈背着我的妹妹,舅舅搀着我妈,我跟着,就从古钵营一直走到上海路。一路经常绊倒。为什么绊倒呢?街上尽是尸体。

40天以后,日本鬼子已经开始安民了,出安民告示,要成立保甲长制度了。所以舅舅、爷爷又把我们接回来。回家以后,爷爷就跟我妈讲,我爸爸死了(找到尸体了)。就在承恩寺的门口,太阳穴被戳了一刺刀,在颈子戳了一刺刀,被戳死的。

家里面剩下来老的老,小的小。后来我祖母和我的妹妹也被疾病折磨死了,剩下来我的表弟表妹,也病死了……后来只剩下我和祖父两个人。这一个好好的家庭,为什么变成了这么悲惨的一老一小呢?我很痛恨日本鬼子。

C 父亲哥哥被抓走到处都是死尸

讲述人:南京大屠杀幸存者 石秀英 91岁

石秀英家是做小生意的,父亲卖菜,母亲在家替人家做点外活,生活不愁。南京大屠杀期间,她失去了父亲、哥哥。石秀英的母亲用一个女人母性的力量艰难地撑起了这个孱弱的家,然而生活异常艰苦,她的母亲47岁就病逝了。

1937年,日本人来了。当时炸弹是满天飞。我们后院挖了一个地道,我们一起拱到那个里面去。那时候我们一起兄弟姊妹六个,我家大姐出嫁了,哥哥19岁,二姐15岁,我11岁,我家弟弟是9岁,妹妹5岁。

冬月十四(1937年12月16日),我家父亲把二姐送到姑妈那里去了。到晚上了,我家父亲怎么还没回来呢?我就跟着哥哥,搀着我小弟,到姑妈那里去找了。我家姑妈讲,没在这里吃中饭,他就走了。她说吃顿饭再走,他说不吃。这样走了,就没回来了。

冬月二十二(1937年12月24日),我家哥哥拿一个壶,在外面去冲水,我家小弟弟跟着。一辆(日军的)汽车一来,就把哥哥抓上车子,壶被我家弟弟拎回来了。弟弟那时候才9岁,他要稍微大一点也被带走了。

我母亲成天就像个疯子一样,拄个棍子,带着我弟弟到处去找父亲和大哥。我就记得我弟弟回来讲,到处都是死尸,在死尸堆里面拿棍子拨。

为了生活,我家母亲就带着我替人家倒马桶,二姐就替人家做点外活。一天两角钱,就够一晚上吃一顿的。后来我们去上海投奔舅舅,我母亲身体不大好,她胃有毛病,小妹妹跟她两个人一起睡个房间。晚上我妹妹人小,开电灯够不到,就喊母亲起来把电灯关一下,回头一看不出声不讲话,告诉舅舅来看人,(母亲)已经走掉了。这样子母亲死在上海,现在连坟都没有了。后来小妹妹就给人做童养媳,弟弟去当学徒,我往南京来投奔姐姐,这样家就散掉了。

D 血流了一地踩在脚下都是黏的

讲述人:南京大屠杀幸存者 孙晋良 97岁

1937年,17岁的孙晋良从山东来到南京,在南京保卫战中贡献了自己的力量。80年过去,一切已是沧海桑田。那段战火中幸存的记忆,孙晋良始终难以忘怀。

1937年,学校里到处游行示威,到处都是打倒日本鬼子,打倒帝国主义。我在学校待不下去了,我也想上战场。当时征兵要求最低身高一米六,哎,而我才一米五,所以没能通过。这年11月底,我与爹娘不辞而别,乘火车前往南京。我的生理卫生课老师孔德刚在南京三十七陆军医院做主治医生。我决定去南京找他,参加伤兵的医疗救护工作。

11月30日,我到了南京。第二天,南京保卫战就打响了。我赶紧去找孔德刚老师。一到医院,连军装都来不及换,就开始照顾伤员。

12月9日晚上打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有人进来问,谁可以去光华门运送伤兵。我举手说我可以去。我们到光华门的时候,已经遍地都是中国守军的尸体和伤兵了。眼前的景象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到处都是嗷嗷的叫声,哭的、喊的。活人、死人躺在一起。血流了一地,踩在脚下都是黏的。情况紧急,我们根本来不及检查伤情。只要是活的,放在担架上就赶紧抬着跑,头顶上日本人的炮弹还在“嗖嗖”地飞。送到医院去,马上去诊治,搁下又直接再跑一趟。从那以后,我三天三夜没吃过没喝过,陪着他们三天三夜。

12月13日前的一天,12日夜里,三十七陆军医院院长来了,说所有的穿当兵衣裳穿白大褂的都脱下来,点火烧了,各种文件都烧了,往那个方向去,就是难民收容所。

12月14日大概八九点钟,日本鬼子进来(安全区)那个凶啊。一个小孩拿个小铁碗在喝稀饭,一脚给它踢天上去了。是男人都得出去上外边检查,特别看虎口这里,因为拿步枪的地方有的会磨成茧子,他们认为是军人的,统统带过去一律机枪点名,一打这一片都倒了。倒了不一定每个人都能打死,他们然后转一圈,拿刺刀一个个再试,没打死的再拿刺刀捅,受伤轻的再补一枪。

12月16日又来了,还是那套,像我这种当时是个小孩,个子只有一米五,我的同学王小方比我大一岁,一块被带去了。走了一二里路样子,停下了。有一个看样子是日军排长,他把我拉出来了,说我是小孩,开路开路地,就是你滚蛋你走吧。我看着王小方,话都说不出来了,王小方死(定)了。反正我到现在也没见过王小方,也得不到王小方的信儿,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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