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慈母离开我们38年了。母亲是一位极其普通的农村妇女,没有进过书房门,但是她平日里说过的许多话,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颇有道理。这些话时常在我耳畔萦绕,深深地影响着我的一生。
母亲在世时每到年关就在我们耳边不断灌输:“跟人家比做田,不跟人家比过年”,教育我们过年过节不要和人家攀比,持家过日子要精打细算、细水长流,富日子要当穷日子过。因此,我向来主张简单过年过节,尽管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我却不愿随大流落入俗套,拒绝任何奢侈浪费行为。自我成家自立门户以来,过年跟平常过日子一样,从没有买过烟花爆竹,甚至不贴门对子。我们兄妹之间也不拎着挎着好看不中吃的礼品相互拜年,今天你家明日他家地胡吃海喝,劳民伤财又损害身体。母亲一生勤苦劳作,开年后,什么时候栽什么果蔬,什么时候种什么庄稼,她都早早心中有数,提前准备好种子肥料等,及时播种,及时薅锄,从不误农时。“枣子开花你不做,蓼子开花把脚跺”,母亲常说这句农谚。家乡枣树开花一般在三四月份,正是万物复苏开始春种时节,农人千万不能懒惰错过季节。老家地里有一种野生草本植物,老百姓称之为小蓼,六七月份开红花或白花。若此时才开始安种庄稼,无疑是一年白忙活了,“你误地一时,地误你一季”也是母亲挂在嘴边的话。
往日家中一日三餐全是母亲打理。由于家境贫寒,在维持家庭生计方面母亲可是伤透了脑筋。我们老家地处江淮丘陵地带,以种旱粮作物为主。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米紧缺,我们平时很少能够吃到纯白米粥和白米饭。稀饭里掺和着大量的山芋干或碎萝卜丁之类的杂粮蔬菜。干饭锅边上总要沾上几块又厚又硬的山芋面粑粑。这种黑色的饼子碜牙得很,吃起来根本不敢用牙齿嚼,要不是饿极了真难以下咽。尤其到开春时青黄不接粮食紧张,经常一天只吃两顿,到了晌午就饥肠辘辘头发晕。每顿吃饭时母亲吃过第一碗就放下了碗,坐在锅灶间望着孩子们盛第二碗、第三碗,“烧少烧锅望,烧多烧锅胀”,这是母亲的一贯做法。若哪顿煮多了点,不管多少最后全是母亲包干。
母亲偶尔上集从来舍不得花钱买一个点心吃,“在外打个尖,撑家吃三天”。她总是买一些锹镐锄头、镰刀之类的小农具。“宁买不值,不买吃食”,买粑粑果果两口就吃掉了,买一件东西有得用,母亲自有她的一套理论。
母亲倍尝人间艰辛,匆匆走完一生,没有给孩子留下任何物质财富,唯有母亲的优秀品质和美德,唯有那些朴实无华富含哲理的生活箴言是我永远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精神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