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里忆祖父
冲破封建枷锁 赢得幸福婚姻
难忘发掘包公墓
母亲的“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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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里忆祖父

□戚思翠
 

在我记忆里,祖父永远是那个样子:一袭破旧的长青衫,一双褪色的圆口黑布鞋,一杆黑红的长长铜烟斗。满面沟壑,层峦叠嶂,胡茬拉杂,瘦骨嶙峋。他总背着双手,佝偻着腰,蹒跚在田头地尾。一双凹陷深邃的眼睛,默默凝视远方……

就是这样一个很不起眼的农村驼背老人,在当地人的眼里,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自小听父言,祖父母年轻时很风光,是老家有名的“红人”——老革命。祖父年轻时很高大、帅气,他的背是后来“闹革命、挑大河”压弯的。1937年,年轻的祖父母先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土地改革时,祖父任村长,祖母为妇联主任。“打土豪、分田地,穷人闹翻身”时,还不到十岁的父亲好奇,偷偷从13箩白花花的银洋钱里拿了一枚。后来被祖父发现,将我父亲狠狠地毒打了一顿!

祖父母大公无私的胸襟,高人一筹的先进思想与革命精神,一直熏陶着我父亲,以至于“文革”中,就芝麻官的队长父亲,亦被斗得“狗屎烂臭”!什么“老反革命分子生出个小反革命分子,红得发紫,紫得发黑”、“资本主义的尾巴翘上天啦”、“斗争要彻底,斩草要除根”、“打倒走资派某某某”……祖父就在父亲关押后,一病未起。不久,就在那年重阳节,祖父带着深深的遗憾与无限的眷恋离开了我们。临走时,瞪着双眼安慰家人:孩子们,别怕,天总会“亮”的!

在我脑海里,祖父一直是个十分勤俭而又仗义之人。那时,日子很艰辛,祖父母单住我家东边高墩上,一间十多平方米泥墙草盖“丁头屋”。屋后檐,始终用大树棍顶着,塑料布遮着。门口一块菜地和墩下一块“自留地”,却很“风光”,四季常青,春华秋实。祖父是个“闲不住”的人,在泥土上摸爬滚打一辈子的他,年老了,就成天泡在自己仅有的田地里忙碌不休。两姑姑嫁居上海,经济条件比江北好多了,所以,她们常接济祖父母。但祖父母过着比一般人家还清贫的日子。3分钱一块豆腐不舍得上嘴,5分钱一只鸡蛋留着送到供销社换钱。祖父从不错花一分钱,他常用毛主席的话语教育家人:要节约闹革命,钱要用在“刀口”上。

祖父所谓“刀口”,就是在同根同命的父老乡亲,要是谁家有个“急难”,比如邻居大爷急性阑尾炎需开刀,他毫不犹豫掏出自己的全部积蓄,或在我们哭着鼻子回家要“学费”时,他立马慷慨解囊!

在我印象里,祖父是个不善言语、默默无闻之人,在那极度困窘的年代,他常给予别人意外“惊喜”!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一次刻骨铭心的疼痛记忆犹新!想起来我就泪流满面!那时,我读小学三年级,因班上几人学费迟迟没“到位”。老师每天课前重复那句老话:钱没缴的同学,明天别来上课!一天,老师悄然走到我跟前,低声说:就差你一人没缴啦。回到家,我将老师的话对母亲说了,可母亲说,你父亲还“关”着呢,哪有钱给你缴?别上了,回来吧。

春寒料峭的中午,我哭红了双眼,饭没吃,赌气地冲进寒风冷雨中。饥肠辘辘、浑身打颤的我,正目不转睛地看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出思考题,忽自后面传来窃窃的嘻笑:快看啊,驼爹爹,落汤鸡!声音虽小,却十分刺耳!尤其那个“驼”字,再次触发了我每一根神经,每个毛孔都竖了起来!慌忙掉头窥视,齐窗台高的祖父,水漉漉的老脸,“鬼鬼祟祟”地朝教室里张望……那时,不懂事的我,居然觉得祖父的“驼背”很“丢人”,使我蒙受了极大的“耻辱”!

飞奔出教室,只见既矮又驼的“落汤鸡”祖父,一手拧着用破棉衣裹着的盛着饭的茶缸子,一手抓着脏兮兮的用来遮身避雨的破塑料布。他全身打抖,苍白的睫毛上亦淋着雨水,可怜巴巴地瑟缩在墙拐角处……样子令人心酸而难堪!我压低声一股劲地撵着祖父:快走,快走,我不吃!不吃!祖父好像压根没听懂我的话,在那磨磨蹭蹭,抖抖索索地在兜里掏着什么,我忽地眼睛一亮……祖父默默地将饭缸子和一沓毛票递给我,一声不吭地消失在滂沱雨幕中。晚上,放学回家,发现祖父又躺在了床上,那样子叫人十分害怕!自那起,祖父再也未爬起来过。当时年幼无知的我,颇麻木,觉得祖父所做的一切理所当然。后来渐渐长大,每每想起此事,就会大哭一场!

都说父爱如山,我说祖父的爱,更巍峨持重,耐人寻味。又一个重阳节快到了。我油然想起自己的祖父,愿祖父在九泉之下,能够原谅我这孩时不孝的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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