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诱惑
在纽约“赶集”
沧桑古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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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诱惑

□刘鹏艳
 

听说要去看雪,儿子兴奋了两个月。从秋天盼到冬天,终于,终于,元旦到了,一家人踏上了跨年的冰雪之旅。从合肥飞往哈尔滨,不过两三个钟头,就体验到温差30℃的两重天地。儿子拖着清水鼻涕,拍手咧嘴地笑:“妈妈,雪哎!”

东北的雪远不如江淮之间金贵,奔跑几百里地,到处是没完没了的雪原。一条亚雪公路,除了行车道上笔直的一抹青黑,展眼四周都是白皑皑的。白桦和蒙古栎皆秃得厉害,只剩下雪松顶着一席靛青的裳,在冰天雪地里甚是傲然。

从哈尔滨租车前往雪乡,越是深入腹地,越是茫茫的叫人神往,一路哼唱着“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大人和孩子都有些亢奋。也不独独为了这漫天漫地的冰雪,新年之夜团圆在路上,岁月高歌,似乎路之后还有路,时间之后还有时间。

这一晚歇在二浪河的民宿,店家名唤“大妮子”。红红的灯笼挂在门前,一同高高挂起的,还有成串儿的苞米和辣椒。冻梨和冻柿子浸在大脸盆里,随吃随取。窗下散热片上晾着一排濡湿的袜子手套,那是忘我的游客们一时激情的结果。

儿子一点儿也不嫌累,虽长途奔波,倒没在他身上留下丁点儿疲惫的痕迹,刚放下旅行包,就嚷嚷着去外面玩雪。门前的雪窝已埋了人腿,走一步陷一步,小孩子稀奇得不得了。合肥的雪都是矜持稀薄的,六岁的他从没见过如此厚重笃实的大雪。他拉了我出去,不厌其烦地把一只雪盆牵上雪坡,然后坐在盆里呼地滑下来,快乐地大叫:“妈妈,你看我厉不厉害?”自然是厉害的,小孩子在这极端的气候里往往比大人更耐得寒冻,他身体里满满的都是能量,简单的快乐于是不竭地燃烧起来。我在白雪映亮的寒夜里跺脚催促了许多次,他才恋恋不舍地随我回到屋里。

这时火炕已烧得暖暖的,小炕桌上的东北乱炖让人垂涎。儿子惊讶地说:“就在床上吃饭吗?”可不就在床上呢,房间促狭,一张炕占去大半个屋子,剩下就只够转身的了。这是东北的民俗,盘腿坐在炕上,吃着,喝着,唠着,这一年便圆满了。生活是如此粗糙而温暖,在灯影里活色生香。入乡,自然随俗,一家三口爬上炕,嘻嘻哈哈地对饮起来,这是2016年的最后一天,窗外绚烂的焰火照亮了新年。

一只叫“大奔”的狗,志得意满地拉着我们在一元伊始的早晨逛起了二浪河村。它戴着桃红色的绒毛耳罩,粗壮的身躯皮毛油亮,一双大眼睛顾盼生姿,敦厚中闪着机巧的光芒。狗主人说:“咱这条狗,全二浪河就属它最漂亮!”它是看不起阿拉斯加犬和德国黑贝的,因为它是血统纯正的苏联高加索。狗主人的介绍让人忍俊不禁,我们都笑,“大奔”真棒,雪橇拉得又快又稳。

从“大奔”上下来,直奔当地最高峰大秃顶子山。这里是黑龙江境内的冰雪之冠,堪称高山植物的宝库和野生动物的摇篮。据说北海龙王之子敖珏因泄露天机,告诉当地百姓此宝山的秘密,而被天帝锯掉龙角贬下凡间,成为一方山神。可见这大秃顶子山宝藏如何丰厚,人参、鹿茸、紫貂、飞龙,处处都是峥嵘峻峭的宝贝。最值得一提的,当然还是此地长达七个月的雪期。每年10月中旬到次年4月末,厚达数米的积雪让整个山乡成为一部唯美的童话。冰雪幻境,十里画廊,随物具形的雪挂、雾凇蔚然奇观,牧雪山村里野猪、狍子、雪兔等众多东北明星动物让孩子惊喜不断,惊险好玩的雪地坦克和雪地摩托车更是引来尖叫连连。

整个下午,儿子都在大妮子家门口玩雪圈。他拖着巨大得与他不相称的气垫圈在雪坡上跑来跑去,像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当他坐着雪圈从几十米高的山坡上冲下来时,快得像是一阵疯狂的旋风。这冲破一切束缚的速度让孩子乐不可支。爬上去,冲下来,一次又一次,快乐得停不下来,虽然每一次攀爬都那么艰难,他还是愿意一步一滑、手脚并用地登上高处,为了那极短的爆发般释放的瞬间。同去年的最后一天一样,新年的第一天,他仍乐此不疲地重复着那种周而复始的机械运动,像个缩小版的西西弗斯。孩子无意识的举动似乎包孕着人生巨大的隐喻,就在这攀爬和俯冲之间,某种不言而喻的生命的庄重化为游戏般的仪式。

群山围绕处,夜色倏然降临,千山暮雪弥散出冷冷清辉,下午四点半,天黑了。孩子抱怨着早早坠落的太阳,牵着我的手回到大妮子家的炕上。那儿有热气腾腾的酸菜饺子正等着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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