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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湖访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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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湖访桂

▋王张应
 

去成都桂湖公园那天,已是初冬,早过了桂的花期。这也无妨,此去桂湖本来就不为桂花。但还是避不开桂花,进了公园大门,便隐隐约约地闻到了桂花香。

闻香,却没有立刻看到桂树,也不急于找寻。到了桂湖,心里惦记的才不是桂树,是一个与园里的桂树密切相关的人。这人叫杨升庵,明朝的一位头名状元,著名的学者、文学家,桂湖是他的故居地。杨升庵似乎对桂花情有独钟,在水边空地上种植了许多桂树。水边有桂,催发诗情,杨升庵吟诗曰:“君来桂湖上,湖水生清风。清风如君怀,洒然秋期同。”从此,杨家门口的这块水面姓桂名湖。至于,杨升庵为何喜桂,致使一方无名水面也跟着沾光,开始有名有姓,在进门前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门内一片遮天蔽日的浓荫地,抬头一方巨大的绿色天棚。两株古老的紫藤,主干粗如斗,藤长不知几千几百米了,从地上攀到空中,在空中来来回回,缠缠绵绵,相互交织,相互纠结,编制而成一道百十米长的绿色长廊。据说,这两株紫藤很有灵性,皆为古人化身,一对男女坚贞不渝爱情的见证,向后来人叙说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在天就做比翼鸟,在地也做连理枝。他俩正是园林的男女主人公,一对才子与才女,杨升庵和他的夫人黄峨。一生离多聚少,牵挂和思念如同柔曼的长藤,编织了漫长的孤寂岁月。

出了紫藤长廊,朝左前方走去,见一高大建筑物。飞檐斗角,古色古香,是杨升庵祠。在祠堂里了解了杨升庵的生平事迹,先前的谜不解自开。原来,杨升庵喜欢桂树,在湖边广种桂树,不是他一时兴起,事有因由。这位明朝的头名状元,24岁那年,在他进京参加殿试之前,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条小白龙,从他家门前的水塘深处腾空而起,驮伏着他乘着夜色飞进了月宫。在月宫里,他看见了一株巨大的桂树,伏在小白龙的脊背上,他正好擦着树冠而过。便随手折下了一株桂树枝,衔在嘴里,继续随着小白龙飞翔。凡事不可触犯天规。天亮之前,小白龙必须从天上落地,回到深渊中。小白龙载着他仅在月宫里匆匆一游,未敢久留,便回到原地。早晨醒来,杨升庵发现自己嘴里衔有一枚树枝,是他熟识的桂枝,才隐约想起昨夜的梦。杨升庵立即把情况告诉父亲。父亲杨廷和为明朝的三朝宰相,见多识广。看到这枚桂树枝,又听儿子说起昨夜的梦,顿时大喜,嘱咐儿子,日后定要善待桂树,桂树是你命中大贵之树。

不久,进京殿试,杨升庵果然“折桂”,独占鳌头,中了大明王朝的头名状元。想起父亲对他说过的话,这才信服,觉得桂树真是命中贵人,得感恩桂树。杨升庵遂于房前屋后遍植桂树。在他家门口左前方,也就是如今桂湖公园西南角,当年有一大片荒地,杨升庵带领家丁开荒平地,在那里栽种了数百株桂树。树比人长寿,人不在了树还在。阅尽了人间沧桑,树就成为一道古老的风景。

拜谒了杨升庵祠,沿着桂湖岸边走向西南角,走近了那片桂林。未进林中,先见诗碑,读杨升庵的《桂林一枝》:“宝树林中碧玉凉,秋风又送木樨黄。摘来金粟枝枝艳,插上乌云朵朵香。”一种暗香再袭,若隐若现,时断时续,催人移步。走到桂林深处,桂花亭边,抬头仰望一株高大的桂树时,见树枝上粘附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小米。在这不是桂树开花的季节,公园里仍开放着少许的桂花。大概是天气因素,冷暖适宜,延长了桂树的花期。抑或是品种原因,树的花期本身就长。还可能是桂树有灵,对这位不远千里而来桂湖公园的虔诚访客,给出了一份奖赏吧。不信其他,唯信桂树有灵。

离开桂湖前,心里老琢磨一个问题:满园的桂树,杨升庵的这些大贵之树,曾经帮助了杨升庵一次,为何在杨升庵遭遇挫折时不再帮他第二次?

这位明朝的大才子,当初,谁也不会想到他后来的命运竟是那般凄惨。因性情耿直,“议大礼”触犯了世宗皇帝,他两次遭受廷杖,被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后来还被充军至云南边陲,孤苦一人,不许归乡,直至老死于滇西。

出门时,回首桂林。那些树,似乎还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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