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新华社、《环球》杂志、新京报等
据新华社消息,武汉大学18日下午对外交学院原院长吴建民车祸事件进行了通报。通报称,18日凌晨3时许,外交部政策咨询委员会委员、外交学院原院长吴建民一行2人乘坐MU2454航班从北京飞抵武汉,计划于18日上午给武汉大学承办的中小企业领军人才培训班学员授课。吴建民一行与3名接机人员共5人乘车赴驻地。4时许,车辆行至武汉梨园隧道出口处发生交通事故,所驾车头撞击路中隔离花坛,发生单方交通事故。车祸造成吴建民、武汉信息管理学院教师朱晓驰不幸罹难,另有3人受伤。
回顾吴建民先生半个多世纪的外交风雨路,曾经为老一辈领导人当翻译,曾经见证中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曾经在最困难的时候出使欧洲,曾经因为工作出色获得法国总统亲自授勋,也曾经在校园耕耘教诲青年学子,还登上讲坛,为新时代的理性外交大声疾呼,吴建民的一生,都与中国外交紧密相连。
曾任毛泽东周恩来翻译 在联合国一年写300篇东西
1959年,20岁的吴建民自北京外国语学院法文系毕业,分配到外交部。
他曾回忆道:“大学毕业后上研究生班,刚上了一年半,他突然被借调到团中央国际联络部,被派到匈牙利布达佩斯去当一线翻译。”
两个部门抢着要他时,陈毅的一纸调令,让吴建民回到外交部翻译室,一干就是6年,担任毛泽东、周恩来、陈毅、李先念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法语译员。
1965年,吴建民第一次和毛泽东主席近距离接触,有点紧张,为此,毛泽东和他开了玩笑。
被问及叫什么名字,吴建民说:我姓吴,口天吴,建世的建,人民的民,我叫吴建民。
毛主席看看说,你这个国家早就亡掉了。
吴建民后来想——他是指的吴国,春秋战国的吴国公元前473年亡掉了。三国时期的吴国,公元280年就亡掉了。毛主席开个玩笑想让我放松一点。
当时,吴建民的梦想是做个好翻译。据描述,吴建民同传能够一口气做三四个小时。
1971年中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吴建民跻身常驻联合国的第一批工作人员之列,任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三秘、二秘。其后他在外交部政策研究室工作三年,又成为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参赞,据描述,当时的吴建民,“一年要写300多篇东西,很辛苦但很充实。”
1979年到1984年,吴建民回国,先在干校劳动,之后在外交学会欧洲处任职。
临危受命化僵局 犀利回应敌对言论
1989年,吴建民被派往中国驻比利时使馆、驻欧共体使团任政务参赞、首席馆员。
当时,正值中国外交的艰难时刻。“这里面有很多曲折,比如说想见很多人就是见不着。”吴建民说,有一次,他请欧共体委员会的高官吃饭,自己在饭店等了半天,对方只打来一个电话,说奉上级指示不能前往。就这样吴建民屡屡被“放鸽子”。
他还回忆,有次邀请欧共体委员会高官赴宴,对方看了看他,说“不知道再过三个月,贵国政府是否还存在”。当时吴建民觉得一股血往脑袋上涌,当即回敬对方一句“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直接用法文说的。“到现在他都觉得没有脸来见我。”
到他离开比利时的时候,中国外交的境况已经有所好转。
他的新职务是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兼发言人。
“从来没干过,如履薄冰。我有个班子,每次发布会之后都要进行总结哪里说得好、哪里不好。”吴建民说,“通过研究和交谈,我慢慢摸清了记者的特点。”
在新闻司司长任上,吴建民能够接触到国家领导人。有人建议他跟领导人要个副部长当当。“我心里说,要官,就不是吴建民了。我就是我。”
司长卸任,吴建民又先后就任中国驻荷兰大使、中国常驻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和瑞士其他国际组织常驻代表、特命全权大使,当他就任中国驻法大使的时候,已经59岁了。
总统和他拍肩膀开玩笑 临别时亲自授勋
吴建民与法国前总统希拉克建立了良好关系,促成江泽民和希拉克互相访问各自的故乡。后来,他还促成开展“中法文化年”活动,开创了中国对外交往的新模式。中法关系进入了历史上最好的时期。
2003年,吴建民接到通知,将在6月的八国集团峰会活动结束后回国。
在峰会领导人合影的时候,发生了有趣的一幕,他回忆道:记得当时与会领导人合完影之后,胡主席和巴西总统卢拉正边走边谈笑,我在一旁同行。突然我感觉被别人拍了下肩膀,回头一看,竟是法国总统希拉克。他开玩笑地问我:“您要走了?这可太糟糕了。”我用试探的口气说:“总统先生如果抽得出时间,我想向您辞行。”希拉克痛快地说:“通常我是不接受辞行拜会的,但您不一样,您来两次我都愿意接待。”
6月27日,希拉克会见吴建民夫妇,并亲自向吴建民授“法国荣誉勋级会大将军”勋章,其级别仅次于法国授予外国元首的大十字勋章,是全法最高表彰奖之一。
法国勋章自下而上共分六个等级:骑士勋章、军官勋章、指挥官勋章、大将军勋章、大十字勋章、大师勋章。大师勋章只有总统和总理有资格获得,大十字勋章主要授予外国的总统或总理,一般法国人能获得一枚骑士勋章已经是很高的荣誉了。
随后,希拉克坚持送吴建民下楼,为了不让太重的勋章弄坏吴建民的白绸唐装,希拉克把勋章摘下,放回盒子里。
吴建民在法国的外交成就可见一斑。
由于吴建民风度翩翩,为人温和,也有媒体称他为“外交儒将”。
转行当院长经受考验 “不好干才让你去”
从法国归来后,吴建民接任外交学院院长,开始了他“开创公共外交,启迪青年一代”的事业,64岁的吴建民跟领导说:“这个年岁改行是不是晚了点?而且也不好干啊。”领导说“不好干才让你去”。
在这里,吴建民的工作有了很大变化,主要就是培养青年人才。在2006年到2008年,外交学院联合其他三所院校,举办了三届“中国梦与和谐世界”研讨会。
他的人格魅力在学院颇受欢迎。吴建民去世的消息发布之后,许多外交学院的学生自发悼念,“院长去世了,以前上他的外交案例,特别喜欢。”
与鹰派和民粹辩论:面对批评火冒三丈,是没有底气的表现
卸任外交学院院长一职后,吴建民依旧到各地讲学,活跃在公共外交的舞台。
由于对和平理念的反复强调,吴建民被一些人称为“鸽派”,常常公开演讲的他,也会听到一些激进的听众发表的“外交官太软要吃钙片”的嘲讽言论。
2015年3月吴建民在国防大学演讲,清晰阐释了自己的态度:“第一,外交大权归中央,外交部不擅权。我们所做的决定是在中央的领导之下,没有一件是外交部自作主张。第二,中国想大发展必须有良好的外部环境。第三,外交硬很容易,软很难,难在讲的道理要能站住脚,能让人信服。有时候需要一些妥协才能赢得人心。”
吴建民最担心的还是民粹主义“绑架”外交的情况。在生前最后一次公开演讲中,吴建民疾呼,“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在中国也很危险,民族主义往往打出‘爱国’的旗号,‘爱国’无罪;民粹主义则装扮出‘为民请命’的样子,二者均有很大的欺骗性。但是我们必须看到,民粹主义的本质是反对改革,民族主义的本质是反对开放。”
当时,吴建民在外交学院演讲,谈到对世界发展主题的认识时,吴建民提到“现在很多人还有战争与革命的惯性思维,完全搞错了时代”,其中就拿《环球时报》为例,批评其经常发表一些言论极端的文章。“去年胡锡进请我参加环球时报论坛,有个开场白,他一上来把这个世界讲得一塌糊涂。我说你们的眼睛里没有全局啊,世界大势你看不到,抓不住主流。”
之后,胡锡进隔空回应称“吴建民是典型鸽派”——吴大使代表了少数中国旧外交官的思维方式:只有他们懂外交,而且应当由他们完全主导外交,媒体插嘴完全是添乱,是民族主义的祸源。
吴建民先生曾经说过:“我们来到世界舞台中心,就像一个演员站在舞台中心,大家都看着你,总会对你评头论足,中国人要平常心,实现从弱国心态到大国心态的转变。面对批评火冒三丈过分激动,是没有底气缺乏自信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