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一个很小的集镇上,集镇西头有条小河。河底清澈可见:各种水草上吸附着大小不一的水螺,水草随水流或缱绻成团,或舒展摆动,美好而曼妙;偶有身体透明的小虾顽皮地弹跳似的在水中游走;一群群小鱼自由自在,在水中穿梭。
河面上有座青石铺成的小桥,它是我上小学时的必经之路。我和小伙伴喜欢欣赏石板上的花纹,花纹的各种造型,抽象简括有无限的遐想空间;我们还喜欢和水中的鱼群逗乐:等它们游近石桥,就一起跺脚,桥墩的轻微颤动波及到了水中,霎时,那些本来悠然自得的鱼儿,立刻慌了阵脚四处逃窜,乐得大家前仰后合。
那时还没有洗衣机,母亲和村里的女人们在河坡的平缓处放一方小石板洗衣服。她们边洗边唠着家常,不时传出阵阵欢笑声。大人们从地里干活回来,往往把从田头捎带回来的蔬菜放进小河里先洗去“大泥”再带回家。有闲适的老人,常常带上能折叠的“马扎”小凳,点上一支烟,支起鱼竿,悠哉乐哉地在河边垂钓。
村里男孩大多都识水性,个个都是捕鱼的高手。有的擅长用丝网专捕水面上的浮鱼;有的弯着身子徒手能抓住河底的鲫鱼,一条一条往岸上扔,看得人羡慕不已。像我们这样的“旱鸭子”也可以捉鱼。晚上,找来一个漏水的脸盆,用塑料薄膜蒙住盆口,在盆沿外侧把薄膜用绳子扎紧,然后把薄膜挖出拳头大小的洞,放些馍屑进去,盆上拴上一根能延伸到岸边的长绳,再把盆沉到水深处。第二天一拉岸边的绳子,捉鱼的盆就回到了岸上。里面捉到鱼虽然不会太大,却很丰富。有勾腰曲背的小虾,有遍身土黄的泥鳅,还有身体扁平的草鱼,有时还能捉到肉质鲜美的黄鳝。有自己亲自捉的鱼,加上母亲绝顶的厨艺,当做好的鱼端上桌时,那诱人的味道,如今想起,依然让人垂涎三尺。
如今我身处外地,每次回家行色匆匆,我与小河已阔别多年。那一日我有闲暇,去见了小河。如今小河已经面目全非,因为河岸两边房屋的“侵蚀”,它已经变成了窄窄的水沟,河水因不能畅流而成了死水。岸边一些白色的泡沫、各色的塑料袋和一些动物胀鼓鼓的尸体簇拥在一起,并随着水纹微微荡动。水面泛绿,浑浊不透,看不到鱼的踪迹。我想起了小桥,目光四处搜寻,它却不知了去向,我的心头怅然若失。这时我悲哀地发现:原先的那条小河只能在梦里见了。
当年的那些“捉鱼高手”如今已经成家立业。他们是这座“水上城市”的建造者,虽然他们守住了“繁华”,但他们乃至他们的后代却永远遗失了心灵的乐园。夜阑人静时,他们是否偶尔如同我一样,也怀念曾经的那条河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