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芹是最寻常不过的蔬菜了。碧绿的叶子,翠绿的茎,一两元一斤,价格实惠,买回一捆,洗净切段过水后配上点香干丝,清香爽口;如果用红椒、香干丝、肉丝一起爆炒,端上桌来,红的椒绿的水芹黄的干丝,鲜艳无比,赏心爽口,下酒又下饭,其中滋味恰如清代袁枚所赞叹的那样:“味之精微,口不能言也。”
这样的菜在寻常百姓家的餐桌上肯定少不了,即使酒店饭馆大餐,水芹也能登堂而入室,与山珍海味在一起,不卑不俗,一样受到人们喜爱。
家乡的水芹,最有名的产自于泗水桥,当地民间唱道:“泗水桥,地低凹,水芹田里是泥沙,香灰泥下流泉水,冬暖夏凉水芹长”。滋润泗水桥水芹的不是普通的河水,而是那地下有股泉水,决定了那里水芹独特的鲜嫩和风味,骨子里的品质,一茬又一茬,没有改变。
姐姐爱水芹胜似所有的蔬菜。细细算来,姐姐离开安庆已经有十五个年头,每年春天的时候,姐姐在与我通电话时,常常不经意间聊到了安庆的水芹,姐姐牵挂故乡的所有一切,只有水芹那么真实,年年水芹上市,姐姐年年思念家乡,年年我看到水芹,年年我思念远在他乡的姐姐。
姐夫先于姐姐四年考入北京的,姐姐和小外甥就离开了家乡,当时,小外甥才四岁多,到北京不久,姐姐也考上了研究生,一家人从此在北京打拼开来。如今,他们在北京事业有成,生活得非常幸福,小外甥如今已是大一的学生,对于家乡,小外甥渐渐陌生了,而姐姐对家乡的感情越来越强烈,这种情感,如同泗水桥下的泉水,干涸不了,涓流不息。
姐姐非常真实,是一位朴实、豁达且重情义的人,正如水芹那样,那么青葱、明亮,充满活力,生于田间而不俗,长于沟壑而不浊,保有独有的清气,春天里总是把根须牢牢扎下,由内而外,鲜活而生机。
大前年春天,姐姐送父母回故乡扫墓,下车第一句话就问我水芹可下市了,我笑着说,没有没有,满大街都是水芹,姐姐笑了,从她的笑意中,我感受到了清澈,感觉到了真挚。
吃着水芹,我就想起了姐姐,这种真切的思念,每每叫我有一种冲动,冲动着爬上北上的列车,冲动着带几斤家乡的水芹……
前些天回乡,中午推掉一位朋友的吃请,一个人拐进了一条老街,找了一家排档,点了一盘素炒水芹,老板说,你来我家算来对了,我这水芹最正宗,上午刚在泗水桥采摘的。说话间,一盘碧绿的水芹端了上来,嗞嗞冒着热气,香气一下子升腾开来,吃在嘴里,顿感清新爽口,那独有的香味,从嘴里一直弥漫到心里,还没等第二个菜上桌,我已把满盘的水芹一扫而光。
在家乡,吃家乡泗水桥水芹,自己觉得简直就是神仙了,我忽然觉得,故乡所有荣耀的历史都已经过去,在我看来也并不重要,唯有这水芹是真实的,是鲜活的,年年生,年年长,植根着于此,坚持着独特的个性。
从故乡走出去的姐姐,保持着清泉之上水芹特有的秉性,从容而淡定,这些品质,与生俱来,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