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淮北
有些事,隔了多年,想起来,温暖而美妙。
小时候,家穷,种了几亩西瓜,为了防盗,父亲在田里搭了一个瓜棚,简易的,上下两层,站在上面,整个瓜田一览无余。夜半时分,当村庄皆已入睡,父亲叫上我,步行一里多地,去瓜棚里睡觉。
从家到田,要经过一片树林,树林里有许多乱坟岗,穿过乱坟岗,是一座石桥,再走几步,就是瓜田。一路上,父亲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摸着我的头。那时的夜,真静,偶尔有一两声蛙鸣,从田里传来,呱呱,呱呱。月亮特别大,也特别亮,那种亮,如画,刻在心里。
有一晚,已进入梦乡,恍惚间,听到父亲和一个人说话,那个人,我不认识,好像是父亲的挚友,从远方赶来。午夜中,两人说话声很轻,像虫鸣窃窃私语。接着,听到“咔擦”一声,像是打开瓜的声音,后来那个人似乎还说了句:老哥,你这瓜真甜。
有年冬天,大雪,顶着风往家赶,正巧遇上一位好友,好友乃性情中人,见我兴奋地说,相请不如偶遇,走,喝一杯去。
于是,又约了一位好友,三人进了一家酒店。酒店不大,没甚好吃的,门前也是冷落不堪,一盘花生米和一碟土豆丝上桌,好友见不过瘾,猛地一拍手,说,等一下,我买个西瓜去。
半小时后,好友捧来一个西瓜。一番淋漓过后,好友又提议,喝什么酒呢,他瞟了瞟眼,说,今天不喝酒,改喝红牛兑二锅头,听人说,那东西壮阳。酒上桌,大家都觉得阳气不足,越喝越有兴致,也不知喝了多久,临近黄昏时分,才各自散去。
去公园散步,在湖边,望见两个小孩蹲在那儿,不知干什么,凑近一看,原来是给一只受伤的小鸟喂食,那只小鸟,翅膀上缠着手帕,鲜红的血渍依稀可见。穿着一身绿衣的小女孩,束成的马尾长发垂落一边,遮挡了半张脸,她似乎顾不得将头发甩到脑后,一心专注着小鸟。
她一只手将小鸟托在胸前,另一只手轻轻爱抚羽毛,那动作极其舒缓,满是轻柔与疼爱。一旁的小男孩平摊着两只小手,手里是黄橙橙的小米和一小瓶盖清水,脸上溢满了笑,小嘴不停地说,吃吧,吃吧,吃啊。
小鸟大概是饿坏了,忘记了周围还有人在,急切地去啄手心的米粒,又不时把头伸向瓶盖,美美地喝上一口。彼时,我像那只受伤的小鸟,木然地看着,心想,这多像一幅画。
乡下,房前屋后,塘边河旁,多种植些杨树,杨树叶大,呈椭圆形,落地时会发出一声轻响。有一年深秋,我带着儿子到树下捡落叶,做书签。忽然,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转身一看,无边落木萧萧而下,铺天盖地,如纸片悠然飘落,我和儿子惊呆了。
欲捡树叶时,儿子把我叫住,“爸爸,爸爸,你说我们踩着这些落叶,它们会不会感到疼啊?”我仔细看了看,满地金黄的树叶,像一群匍匐的精灵,又像一群疲倦的蝴蝶,不禁愧疚,我忽略了善意和美,也忽略了孩子的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