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平顶山
那年我13岁,在一所乡村中学读初一。那年冬至中午我放学回家,一进堂屋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在抽烟。母亲说:“你表舅来一趟不容易,今天中午我想留他在咱家吃顿饭,你说吃啥好呢?”看得出来,母亲很是为难。记得当时母亲和姐姐想了许久,考虑到老家过冬至有吃饺子的习俗,幸好家里还有几瓢白面和从麦地里挖的野菜,于是决定包些水饺招待远道而来的表舅。
按照母亲的吩咐,姐姐从邻居四爷家借来了几个鸡蛋,我把半簸箕野菜一棵棵择净淘了淘,手脚麻利的母亲很快就和好了面。接下来,母亲和姐姐开始忙活着煎鸡蛋、剁馅、包水饺,我的任务是往炉膛内不停地添玉米秆烧锅。蹲在灶台旁,一股煎鸡蛋的香味伴随着柴火的烟熏味扑鼻而来,满屋子弥漫了香浓的热气,脑海中只顾想着热气腾腾的水饺,竟忘记了往炉膛里添柴火。
不多时,母亲和姐姐包好了一锅排水饺,倒进了沸腾的水中。这时,母亲对我说:“你爸不在家,一会儿你陪着你表舅吃饭。咱家的情况你心里清楚,勉强凑合着弄这些水饺,咱总不能让你表舅一个人吃,咱几个在旁边看吧,再说这样的话你表舅也吃不下去。孩子,陪客得有点眼色,让你表舅多吃点,不能让他饿着肚子回家。千万记住,你可不能撕开嘴一个劲儿吃,那得多少是够呀。”我明白母亲的意思,也理解她的苦衷,于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经受住香喷喷水饺的诱惑。
很快,母亲把两碗饺子端到了八仙桌上,招呼表舅趁热赶紧吃。表舅则推让着让母亲先吃,母亲忙解释说:“我正忙着呢,你们先吃。”说完母亲转身回厨房忙活去了。虽然肚子里早已唱起了“空城计”,但是头脑清醒的我牢记母亲的叮嘱,强忍着饥饿细嚼慢咽,装出一副很斯文的样子。可是吃着吃着,也许是我当时太饿了,也许是那天的水饺太香了,到后来我竟然忘乎所以地放开胃口狼吞虎咽起来,等我吃完后抬头一看,表舅只吃了不到一半。恰巧这时母亲端着一碗水饺进屋了,母亲本想着表舅吃饭快,这碗水饺端过来让他吃,可一看当时的情景,母亲不知道如何是好。表舅反应很快,顺势从母亲手中接过那碗水饺,一下子全部倒进了我的空碗里,笑着对母亲说:“孩子正长身体,饭量大,不吃饱饭会中?”临走时母亲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我羞愧地低下了头。可是没多大工夫,我就把母亲愤怒的眼神抛到了九霄云外,第二碗水饺又被我风卷残云般“报销”得一干二净。无奈之下,母亲只好又端来了两碗水饺,一碗给表舅,一碗给我。就这样,那天中午我厚着脸皮一连吃了三碗水饺仍是意犹未尽。送走表舅之后,母亲劈头盖脸对我一顿训斥。我木然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眼中噙着泪,任凭母亲和姐姐对我百般数落。
这件让我饱受委屈的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当年那个馋嘴的农村娃已经长大成人,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一有空妻子就包饺子吃,各色各样的饺子馅儿都有,尽管饺子色香味俱全,我却常常没有胃口。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那年冬至陪表舅吃饺子的情景,眼睛常常会不自觉地湿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