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什么时候养成喝茶的习惯,真的很难记起来了。应该是三十年前,母亲开了一个茶馆。因为我们家门口就有一个农村大集,开这样一个茶馆,一为赚点小钱,更主要是方便买卖人喝口水。茶馆只是每逢五天一个的集市才开,摆设简单极了,十几把茶壶,几十个茶碗,再加上几罐茉莉花茶。依我看,这就是北方农村集市上最常见的茶摊子,茶馆是赶集的买卖人对店家的尊称罢了。母亲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就帮忙照应,看着那滚烫的开水注入茶壶的那一刻,茉莉茶的香气氤氲而起,闻着那袅袅升起的茶香,感觉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香的气味了。
母亲是一个嗜茶如命的人,即便有再多的农活,每天一早起来,必须生火烧开一壶滚烫的水来。先从有些生锈的茶叶盒子里摸出一小把茉莉茶冲上,慢慢地品上一会,再拾掇家务。母亲对茶的钟情,简直就是她生命中最鲜活的一部分了。
受母亲的影响,我从上小学就开始喜欢喝茶了,这种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我们北方除河南出产信阳毛尖外,几乎不产其他茶叶,大都喝的是最普通的茉莉花茶和信阳毛尖。当然,我们北方人喝茶,就是为了解渴,比不得南方人说的早上“皮包水”下午“水包皮”的那种境界和程度。所谓早上“皮包水”是指一早就喝茶,下午“水包皮”是指泡澡,无论哪样,那就叫一个“闲”字。
真正认识茶,是大学毕业后分到一所中学里。我们语文组的刘老师是一位福建人,他非常喜欢喝茶。每看到我不是喝茉莉花茶就是信阳毛尖时,他有些不解。我说,这两种茶喝习惯了。这时候,他就拿出自己的茶叶说,你尝尝我们老家的水仙,那可是少见的茶之上品啊!刘老师老家在福建建瓯的山区小镇,那里出产武夷水仙茶,他每年都要老家的亲朋寄过来一些。说起老家的茶来,他还讲了一个传说呢。在明末清初武夷山景区的小胡乡,一茶农上山砍柴,发现一棵小树,外形与茶树不同,叶子也比较宽大,他摘下几片叶子在手里碾碎后,浓郁的清香扑面而来。茶农将此树移栽家中,制成茶后,发现这种茶汤色黄,有较重的兰花香,回味甘甜。后来,这种茶树很快就繁殖开来,此茶成为名品而传播四方,曾在1915年获过巴拿马金奖。
喝过武夷山水仙后,竟慢慢地改变了我喝茶的习惯,乌龙茶、龙井茶等其他品种的茶也进入了我喝茶的范围。喝茶久了,慢慢品出茶之香,茶之味,不仅回味无穷,而且引人入胜。
再次与武夷水仙结缘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武夷山天游峰景区,我仰观四周的山,俯视临流的小溪,心想:这样的青山绿水,便有不俗的好茶。已是傍晚,我先到一家临溪的小吃店,要了“鸡茸金丝笋”、“菊花草鱼”等当地名吃,喝起闲酒来。问起老板有哪些好茶,他说了一些我没有听说过的,因心里惦记武夷水仙,问道有没有。老板笑着说,待会给你叫一位卖茶的老头来。
不一会,卖茶的老者进来小吃店,他把茶叶放进一个杯子里,倒下滚烫的开水,把杯里浮起的泡沫倾倒在另一只杯子里,然后再加水冲泡。老人端起杯子让我品尝了一下,我只喝了一口,一股清淡的茶香涌入口中,我连忙喊了声,好茶、好茶!
老人用浓重的乡土口音向我介绍了水仙的制作过程,拿出一把水仙放在我手心里,让我细细地闻,一阵淡淡的清香飘来,沁人心脾。我看着杯中微绿带黄的茶水,真不忍一口饮下。我连忙给老人倒了一杯酒,邀他和我一同喝酒,老人欣然落座。我们如多年未见的老友,慢慢聊着茶、品着茶,再也不管窗外溪水流淌的声音,还有那被山风吹斜的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