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一篇论文
一棵苦楝树
往事悠悠征稿啦
老年人的精神家园
生命在于拼搏和进取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5年5月17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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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苦楝树

 

1965年,我在长丰县的北端,一个并不富裕的地方成了家。

一间房一张床,这便是我们的全部家当。教书之余,我俩便去自留地劳作,俩人情投意合地演示着“我挑水来你浇园”的四园生活。

就在这块自留地的北端,有一口废弃很久的粪窖,茂盛的野蔷薇密密地围着一池清水;在水池的东南,鹤立一棵苦楝树。不倾不斜,不枝不蔓,瘦长的树干,分明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不大的树冠儿,却能够招风惹鸟。在细细的枝桠处,还真的垒起个小小的鸟窝。一根根茅草,一羽羽鸡毛,圆圆地紧紧地圈在树桠上,风吹不会倾斜,雨打不会翻覆。喜欢胡思乱想的我,总以为这苦楝树一定是一棵被遗弃的种子,因了这粪窖余下的肥力,径自生长成树的;这小鸟嘛,也一定是真的找不到可以栖身的地方,万不得已,才在这本不能垒窝的地方垒起了小窝。当我俩劳累得需要休息的时候,就在这棵树下席地而坐,有意无意地享受这棵树的阴凉,有心无心地听着鸟儿们的歌唱。

秋日里,苦楝落光了叶子,一串串黄圆圆的果子裸露着;一只只小鸟飞走了,只留下孤零零的空巢。瘦削得犹如苦楝树般的妻子,站在苦楝树下,先是用手把了把树干的粗细,再踮起脚拃了拃树干的长短,而后习惯地抱起肩胛,又把苦楝树上下打量了一番。

“正好够做一张小方桌,我问过木匠。”妻子有几分得意。

“生产队能让?”鉴于我的出身,不能不多了几重疑虑。

“从小就没人管没人要的,如今成了材,谁要他谁就是他的主人!”妻子扬起了声调,语气里多有隐衷。

看着眼前苦楝树和树下的妻子,我的脑海里立即幻化出这样一幅图景来:

五黄六月,白花花的太阳照在乱坟岗上,一个被放在破篮子里的弃婴,蹬着一双小脚,几乎哭哑了嗓子;一位过路的要饭婆子,拿来了秫秫叶子盖在她的身上,又用破碗舀来些清清的河水,用手指尖儿一点点滴在她的嘴里……

这便是妻子的可怜身世。

苦楝树,终于变成了我家的小方桌。四拐豆尖的桌面儿,刨得平整光滑,一圏圏椭圆形的花纹,红红的如同血丝一般。桌面下的每边,各竖着两根经过雕凿的衬子,四条细细的桌腿,把整个一张桌子撑得四平八稳。这是被妻子称作“三叔”的老木匠做的,可能因为他同情妻子可怜的身世,也可能是因为他怜悯我这个潦倒的教书先生,亲自把小方桌送到家里,连一分钱的工钱也没要。

以后的以后,随着我的工作意想不到的变迁,妻子由农民变成市民,小方桌也从乡下搬进了省城。

省城也并非处处是黄金,不切实际的幻想,很快为眼前的现实所代替。举家居无屋,租房暂且栖身;妻子无业,托人找个临时工聊以糊口。这小方桌,便是我一家“食无求饱,居无求安”的见证。

又一次迁徙,这张小方桌仅仅受到不重的碰撞,一下子就断了两条腿。妻子说,是因为苦楝树太嫩了,所以经不起手脚。

再一次迁徙,这便是我现在定居的西园。妻子送回家来看看的女儿和外孙,不意被一个醉酒的农村青年迎面撞倒。就这么一撞,妻子再也没有站起来。可能是她的身体过于单薄瘦弱,也可能是往日里她承受过太重的负担,在一个阴雨连绵的秋日,她一句话也没留下,便离开了人世。

光阴荏苒,岁月如流,已是垂垂老矣的我,一次又一次在冥冥的睡梦中发现,逝去的老伴,长成了一棵苦楝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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