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冬天嘎嘎冷,晚饭后,祖母还要往灶坑多凑两捆蒿草或者秸秆之类的柴火,在燃过之后将息未息的当口,拿着掏耙把那暗红的炭火扒到火盆里,用火铲子压实,端到炕中间,屋子里顿时盈满热乎乎的暖气。
我们兄弟几个和祖母围坐在火盆周围,听她讲那些来自民间的神话故事,漫漫长夜因此多了几分神奇几分莫测。
听久了,瞌睡虫上来了,祖母往往在这个时候从炕上暄得严严实实的茓子里拿出几根地瓜,埋在火盆里,我们立马睡意全无,心思全部在火盆里。
心急的我不停地缠着祖母问:“地瓜啥时候熟啊?”并且还想拿火铲子翻出来看看,祖母总是轻轻地阻止我的手,“孙啊,莫急,就快熟了。”
过了一会儿,鼻子尖的二哥闻到了烤地瓜的香味,忙提醒祖母翻地瓜。祖母小心翼翼地拿着那把小铲子,把灰拨到一边,焦黄的地瓜露了出来,我们每人一根,扒去皮,黄色的地瓜瓤冒着热气,满屋飘香。
有时候,祖母顺便把晒干的倭瓜子,放在火盆边上烤,那烤熟的糊粑香仿佛还残留着五谷的芬芳,悄悄弥漫在昏暗的小屋。
淘气的我有时捡几粒黄豆,少许玉米粒,丢在火盆里,如果遇柴火旺,烧熟的黄豆粒或者玉米粒就“噌”的从火盆里蹦出来,吓了大家伙儿一跳,嘣出来的灰烬,弄脏了新编的炕席,我也遭到了祖母含着笑意的嗔骂。
那一年秋天,我家收获下来的地瓜全都卖了钱,那些葵花子、黄豆粒和玉米粒都已司空见惯,冬天里实在是没有什么新鲜的食物放在火盆里烧,我们哥俩就把土豆偷偷埋在火盆里,吃点烧熟的土豆解解馋。
最有创意的还要属表弟拴柱,他把藏在柜子里的山楂拿出来一捧,放在火盆沿上烤,不小心掉到盆里的就被烧得“呲呲”冒红色的汁液,山楂烤熟了吃有另一番滋味,如果再蘸点白糖,就更是锦上添花,嘴上像是抹了一层鲜红的蜜,酸甜可口。
等到火盆上的吃货饱餐得差不多了,两间房的大炕也暖和了。母亲早已铺好被窝,带着那些鬼神故事,带着那些吃货的余香,我们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如今,拿火盆取暖的日子已经渐行渐远,唯有那些火盆上的吃货还留在记忆深处,那浓浓的味道曾经温暖了寒冷的冬夜,也温暖了我单调而快乐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