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推荐我听《我有一段情》。她说,你听听吧,埙独奏,你肯定会喜欢。
从网上搜来听,一听就入了迷。安静的夜里,一人独坐,听着埙的呜咽,有地老天荒的感觉。埙这种乐器,也真是奇妙,它的前世,只不过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陶土,被人挖起来,做成圆圆的形状,再挖几个孔烧制,放在嘴边上轻轻一吹,就发出天籁之音。而且,在乐器中,它算最草根的,最接地气的,便宜,吹起来好像也不难。
西安街头,有许多卖埙的。有一年,在南郊的古城墙边,我遇见个老人,他六十开外,戴着草帽,一脸太阳色,胳膊上挎着个篮子,里面装的全是埙。他边走边旁若无人地吹,见我看他,便停下说:“妹子,要埙吗?很容易学的,你看……”他拿起埙,眯起眼,呜呜地吹,如置身原野丛林,在他的身后,是几代帝王的沉浮处,是穿梭的人流和滚滚红尘。
它吹出来的,是一地碎银似的月光,是将军白发征夫泪。古老的城墙上,茅草在朔风里飘,草上沾了一层层白霜。四处一片静寂,静得能听见风的吟唱,半落的旧旗烈烈地招摇。 城楼上,有人在遥望:“家乡啊,几千里……”绮窗和水晶帘后,有女子抬眼望月:“俺的那个人呀,你几时才能回?可知道呀,一寸相思一寸灰?”
想起鲁迅的原配夫人朱安来,如果,非要用一种乐器来演绎她的一生,就非埙莫属了。她的一生,都在做凄清的遥望。她的男人,写的犀利文章,对她也冷漠如霜。大喜的日子,扔下她独守空房。新婚三日后,又东渡日本,一去三年。从日本回来后,倒是把全家接到了北京,连她一起。但,她做的饭,他不吃;她做的衣,他不穿;她铺的床,他不睡……她想用她的好,来感化他,却等来另一个女人。最后,她无奈地说,我对他再好,也是无用。一声叹息,如凉凉的埙声,雾般浮起……
看来,世间的爱,不是付出就有回报,你有情,他无意,落得一生空等待。
朱安太柔顺,倒不如那个叫江冬秀的小脚女人。她是胡适的原配,一开始,她也跟朱安一样不受重视。但她性格刚强,当她听说胡适想跟自己的伴娘结婚时,就拿着剪子相威胁,又拉开门,让公众来评理。她的厉害,总算把情敌吓退,也吓坏了那个要面子的男人。
江冬秀的歌,从凄凉到雄壮,到温暖。我想,如果江冬秀和朱安换换,不知会是何结局?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江冬秀绝不会像朱安那样被动。
爱要争取,实在争取不来,还是撤退吧!泥土能开出姹紫嫣红的花,能生长蓬勃的大树,又何必非要变成一只埙,一生都唱着伤心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