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8月2日清晨6点半，妻子汪远红坐上车后，一脸兴奋地问丈夫吴刚。

吴刚没有搭理，“不就是七夕节吗，都老夫老妻了，还凑什么劲。”即便如此，吴刚心里还是有个打算，等夜里7点多，接妻子下班回家前，买一束玫瑰花迎上去，给她一个惊喜。

如今，妻子汪远红生死未卜，消息全无。

发生爆炸的车间就是汪远红工作的地方，她在那条流水线上工作了快5个月，主要从事的就是最基本的汽车轮毂“修饰”——“对轮毂毛坯的金属表层进行抛光打磨”。

因为抛光机持续摩擦作业的缘故，轮毂上的金属粉末会向周围辐射散开。这也成为事故原因通报中“粉尘遇到明火”的爆炸诱因。

特派记者 张敏 李尚辉/文 程兆/图

挣钱

吴刚在今年5月21日刚刚从中荣金属制品有限公司离职，原因是请假没有通过，索性辞职，临时找了份驾驶员的工作。

这对年轻夫妻来自安徽省滁州市全椒县。跟很多普通打工者一样，都有一个看似长远却很实际的想法，“趁着年轻，多挣点钱，等孩子大了，就不愁吃喝了”。

今年春节刚过，吴刚和妻子就来到昆山中荣金属制品有限公司，这是一家从事铝合金表面处理的企业，夫妻二人都被分入“抛光车间”，这里占地7000多平方，分楼上楼下两层，每层15条流水线。

“进厂培训了半天，就能正式上班了。”吴刚开始还很高兴，跟妻子在一起上班，起码今后工作生活能互相照顾些。

一个个喷上金属漆层的轮毂被抬上流水线后，就成为工人手中的“主角”。妻子汪远红的任务就是“打枪”，要对轮毂的死角位置进行抛光，“熟练的话，平均一个轮毂要花五六分钟，然后交给另一个人处理。”吴刚说，一个轮毂成型要花20多分钟，平均一条流水线一天要完成60～70个轮毂抛光任务。

粉尘

“每天上班就是跟金属粉末打交道。”吴刚介绍，抛光机在作业中，与金属轮毂轰鸣与刺耳的接触中，会溅出大量金属粉末。

每条流水线上的工人都戴着口罩，用于隔绝这样细微的金属

但这种吸附力很强，统一穿戴的灰色T恤上会沾染大量蓝颜色的粉末，他们把这叫做“蓝精灵”。

每一位工人一周都会领到3条口罩和手套，这是抛光车间工人最主要的防尘措施。

“车间里有大功率除尘设备，开启后，粉末就会被吸上去排走。”不过，在这里工作了3个月的吴刚看来，这只能“治标不治本”，“因为整个车间里都是粉末，流水线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灰。”

等到放假时，厂家才会派人来清扫，“每次都扫出满满一簸箕倒掉”。

“脏，非常脏。”吴刚摇摇头，也很无奈，工作环境很糟糕，在抛光机轰鸣声中，身处灰蒙蒙的车间里，却有一样东西会让人略显欣慰，“这里一个月能拿到五六千块钱哩”。

粉尘

高收入

相比昆山开发区其他工厂平均两三千块钱的月薪，这里高出一倍的收入诱惑，让一批批工人慕名来了，又一批批工人头也不回走了。

“都知道环境不行，干一段时间就得换工作，不然吃不消。”在吴刚离职时，也跟妻子吐露了这个念头，虽然妻子也心知肚明，但一想起老家才2周岁的儿子，只能咬咬牙，再忍忍吧。

其实，初来车间上班满一年，还能领到1万块钱的年终奖，只不过，这笔钱不会立即发下，而是在之后的上班时间里逐次发放，“这种做法也就是想留住工人。”

汪远红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紧扣着轮毂圈，经常会感觉麻木，她开玩笑地告诉吴刚，自己的手指麻木了，没法伸直了，只能像“龙爪手”一样半张着。

七夕“劫”

吴刚夫妇租住在工厂正对面的小区里，这是一个高档居民区，但屋内的简陋程度让人咋舌。

32楼，这间房屋被整体改建，几块木板隔开了客厅、卧室。

吴刚住在里屋，窗口正对着工厂，直线距离只有300多米。

妻子汪远红太思念孩子，一个月前，父母特地将孩子带来，一家人在这个陌生城市重新相聚。

出事当天清晨6点半，吴刚开车送妻子去上班，一路上，妻子还俏皮地问他，“今天是七夕，不要送份礼物吗？”

“都老夫老妻了，还过什么节。”吴刚嘴上这么说，但心里都打算好了，买束玫瑰花，给她一个惊喜。

“晚上接你下班时再告诉你。”妻子汪远红就像个孩子般，被这样哄进车间。

7点30分，在菜市场买菜回来的吴刚坐在里屋，陪着儿子。

屋外“轰隆”一声响，还在咿咿呀呀的儿子被吓哭了。

吴刚开窗一看，斜对面的车间正在冒烟，“颜色不黑不白，灰色的，有火光！”等烟渐渐从聚集到缓缓散开，他才辨认出那是妻子上班的车间。

他的表哥张方敏，表嫂胡思艳也都在这个车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