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变人是进藏后好久才听到的,它发生在贡布日神山上,那时还不知道贡布日在哪里,忽然听说它矗立在我所在的泽当小镇,惊喜又意外。再看到它,敬意油然而生,不自觉地就会想到传说,想到山脚的寺庙和转山的藏民,晴好的日子还有上山的冲动。
我好几次跟藏族朋友打探传说的猴子洞,他们言之凿凿,确信那是他们的生命之源,可又说不准猴子洞的确切方位,这让我很费解,感觉这个传说很像山顶洞人历史,似乎也符合恩格斯“劳动变成人”的论断,只是过于玄乎,像童话故事。
我后来留意藏族的历史,想搞清眉目,查了一些资料,始终不得要领。这个民族连同青藏高原都很神秘,有些事无法用常理解释。
我推究原因,有两种可能,一是直到吐蕃时期,他们才创制了文字,前期历史只能口口相传,自然不可靠。二是虽然有了文字,但战乱不断,史料缺失在所难免。在史料不详的情况下,他们对自己的来源只能臆想,这便有了猴子变人的传说。如今看来,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他们把传说放在贡布日神山,而非别处,自有他们的逻辑。
在吐蕃王朝以前,高原上部落林立,雅砻部落那时已名满高原,成了高原之主,第一块农田、第一座宫殿、第一间福堂、第一个寺庙都出现在这里,几乎涵盖了物质和精神的方方面面。这显然与天时、地利有关,在气候恶劣的高原,雅砻河谷是风水宝地,它北有冈底斯山东西横亘,东、西有贡布日神山与西扎日神山遥遥对峙,雅砻河穿心而过,与雅鲁藏布江交汇于此,形成了“三山夹两河”的有利地势。
泽当小镇就诞生于此,它气候湿润,土地平坦肥沃,很适合人类生存繁衍,青藏高原上的其他任何地方都难以望其项背。由此,藏族起源落在贡布日神山也是顺理成章,倘若不落在它头上,没准也会落在西扎日神山上,它们都见证过藏族繁荣的过去,也在见证着美好的未来,这并非人们一厢情愿。
终于登上贡布日神山是最近的周末。早晨出发,黄昏返回,我与队友徒步登上了海拔4700多米的山顶,只为寻找传说的猴子洞。不记得翻了多少道悬崖,我们手脚并用地折腾了七小时,遗憾没找到猴子洞。半路还遇见了寻找猴子洞的另外一拨人,他们也历尽了千辛万苦,同样无所获。
好在我们并未空手而归,下山的途中意外地找到了另外两个洞,虽没有猴子传说,却别有收获。有一个洞临近山顶,陡峭的洞口挂满了经幡,我进洞时,没见任何人,洞内寂静又空灵,我在石头上小坐了一会,没看出更多奥秘,却想到了信徒,高原上有经幡的地方总是能安放信徒的灵魂,这就是西藏。
还有一个洞是迷了路才误入的,它隐蔽在山腰,地势险要,远看是悬崖,走近才见洞。一个喇嘛正在忙活,他身材魁梧,一脸佛相,对我的不期而至很友善。我对他独守悬崖很好奇,以为他也是迷路于此,攀谈后才知道他在干着一件秘不示人的大事——闭关。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想象中的闭关神奇又虚幻,更像传说,没承想有幸撞见。我很想打探点什么,问了他几句,可他不愿多说,汉语也不好,只挤出了几个字,一直面带微笑,我只能猜了个大概。
对贡布日的探访,并没能减少我的困惑,我常常在黄昏对着山顶的夕阳赞叹,而猴子洞的传说依旧理不出头绪,山上的人和事还不时在脑海中回味,神秘的闭关人,飘扬的经幡,弯曲的转山路,实在意味深长,我觉得贡布日不仅仅是一座神山,它早已是藏民的精神家园,千年不变,这或许远胜过传说,那么猴子洞的有无也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