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3-7日 外景［黟山街铺］

汪万清 钦林

这是往东门外去的方向。刚刚瓷器店掌柜的说“东门外的陶家女儿”正是陶静姝，听凤秀说的情况，静姝已经不在黟山，这往那儿去，其实根本没什么具体目的。只是想去看看那个陶家老宅。

拐过一道弯，汪万清放慢了脚步，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望着对面那陶家老宅呆呆出神，漆黑的大门敞开着，门边挂着一块烫金的招牌——“胡记当铺”。汪万清明白了这宅子已经属于别人的当铺了。走进当铺，门里当面便是一横高高的柜台，柜台外站着一个衣饰华贵的客人，正与柜台里的伙计商洽着生意。柜台隅角的账台上端正坐着个胖子正在认真地拨弄算盘，见汪万清他们进来，一眼扫去便看到钦林手上牢牢抱住的那个纸箱，那胖子忙站立起来，摇摇摆摆走了过来。

胖子堆起一脸笑，说：先生，不知有何宝物赐我眼福？

汪万清被他那求宝的热情弄得有点尴尬，正不知如何说，钦林突然走到他的前面，把那花瓶纸箱放在了柜台上，这让汪万清更加无措，脸“刷”地涨得通红……

没等胖子上前开箱察验，汪万清赶紧起话：今天我们只是寻故而来，这件花瓶也只是刚刚从瓷器店买来的，不是什么宝物，更没有要来做典当的意思，我家小弟不懂规矩，掌柜的还请见谅！

一席话说得胖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等汪万清稍停话头，赶紧问：这位先生，是嫌本当铺不力识验，还是认为财力不济？是什么宝物，拿出来估个价不就是了吗！

汪万清尴尬一笑，跟着咳嗽了几下。他给钦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拿起东西立刻走人。

钦林会意，知道自己是开了个玩笑，怕惹得不好收场，赶忙抱起花瓶纸箱，夹着雨伞，朝门外走去。

见汪万清如此断然无心生意，胖子道：在黟山，我们胡记可算是大家信得过的当铺，这七里八乡的也不缺个捧场，只是不知阁下何故来了又不屑交易？

汪万清迟疑了半晌，抬头又看了看胖子严峻的脸色，尴尬地答道：真的是误会，在下今天的确是寻故而来，毫无他意。

胖子目光中露着蔑视：这来当铺寻故的确新鲜，莫非我这当铺有你故交？

柜台里一个尖头缩腮的伙计这时也斜过眼来打量。

汪万清接过话茬道：故交倒不是，这宅院的原先主人是我好友，今日来此，纯属念故。

胖子微微笑了一下，半天无语。过了一会儿，又道：你与陶家女儿是故交？

汪万清惊愕：正是！她现在在哪里？

胖子吁了一口气，冷笑道：不知道，反正不在黟山。

汪万清：这宅子是……？

汪万清还是有点遮遮掩掩，胖子一听就明白：你是说这宅子怎么变成了当铺？

汪万清抬头看着胖子，期待他做出进一步的解释。

胖子踱步走开，要说不说的样子：陶家发生的事情，我想你多少也听到过一些吧。

汪万清紧随了几步。胖子接着轻描淡写地说道：十几年前，我们胡记当铺正好要来黟山开设新铺，正巧碰上陶家要处置这宅子。一个要卖，一个要买。

汪万清故意喃喃自语道：只是一个因家运不济而处之为凶宅，典当行素来讲究择其风水……

胖子停在一旁，见汪万清一副欲说则罢的样子，便补上道：这黟山东门虽说水流曲折，算不上什么好市口，但也不乏藏风聚气之象，住家不行，典当却可纳财。更何况陶家女儿——那个，那个叫静姝的小姐，当时是为了要离开黟山，宅子急着要转卖，并不是什么为家运不济而处之为凶宅。

胖子说完淡淡地看了汪万清一眼，便进了柜台里面的房门。

汪万清在柜台外站了许久，一直没有说话。

4-1日 内景［关麓、潜口路岔］

汪万清 左翼 汪庚 钦林 汪卯

这日一早，汪万清与钦林驱着马车赶往关麓的潜口路岔，汪万清与左翼、汪庚约好在此会合。因为汪万清是去歙州办商，马车相随要方便点，他用的是二叔的马车，厢室较大，索性让左翼、汪庚与他同车而坐，这样也好一路交谈。

这回钦林是驾辕，他抓着缰绳正得意地驰驱。翻过几座山岗，便把黟山远远甩在了七里之外。

到了潜口路岔，汪万清便撩起袍襟下了马车，四周并无一人，他知道自己是提前了时间。

潜口路岔正是山岭之处，山势由西南向东北逶迤，与关麓檐舍相连，形成黛瓦、粉壁、马头墙一派景象，慢慢升起的炊烟在几天的雨水冲刷之后更加青逸浓郁，山脚那边一片树林里碧树参差，鸟声啁啾，野花含靥，飞泉潺潺……

汪万清入神地赞道：在扬州，可没有这般情境啊！

钦林接着他的话茬，弦外有音地说：可是你常说，走出这大山，是这里读书人的最大愿望！

汪万清感慨道：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真走出去了这大山，那种心眷故里的情愫就会越来越浓，家父就这么说，我此刻好像理会到父亲的这般感慨。

钦林摇头道：老爷可是上了年纪才有此番感慨，掌柜的，你才多大！

汪万清瞥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

两人正说着话，弯道那边传来喊声：万清早啊！

左翼提着沉甸甸行囊艰难地往岭上走来，汪万清与钦林忙上前去相接。

左翼：我想我已经提前了时间！没想你比我还要提前！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啊。

汪万清笑道：为读书人赶考行驾，岂敢误了时辰。

左翼气喘不匀地笑着。

看上去这小小岭坡不甚陡峭，可拎着行囊走起来汪万清方才觉得寸步难行，刚刚一副说笑的样子一下子也变得气喘吁吁，不甚言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