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自愿卖肾、着急卖肾的9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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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拍客卧底非法肾源供体中介
那些自愿卖肾、着急卖肾的90后

 

4月23日,以吕卿为主的肾源供体中介团伙被以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一审宣判。令人讶异的是,这个9人团伙中包括吕卿在内的至少6人都是曾经的卖肾者。从供体到中介,吕卿等人用“传销”手段压榨那些曾和自己有相同遭遇的无知无助者。

“供体”越年轻越好肾脏越大越好

再过几天就是吕卿27岁生日,但是如果不提起二审上诉并成功获得减刑,他未来10年的时光都注定将在铁窗中度过。吕卿有1.7米左右,身材微胖,在“山姆哥”看来,他比实际年龄要显得成熟得多。“他行踪不定,平时很少露面,只在手术结束后送供体回住宿点养伤,或每周日送供体取血配型时才出现。”吕卿总随身带着一把弹簧刀。“他警惕性很高,星期天带着医生和司机来时,总是从一楼的后门绕进来。”案发前“山姆哥”称呼吕卿为“东哥”,而负责日常照顾卖肾者的沈佳叫“蓝天”。

“山姆哥”是一位新闻拍客,正因为他15天的卧底经历和最终报案才使得吕卿的肾源供体中介团伙被成功抓获。

找到“东哥”完全是偶然,因为卖肾信息在网上触手可及。“山姆哥”加入了一个名为“杭州肾源”的QQ群,他自称因赌博欠债,好不容易才从债主手中逃脱,想卖肾还债开始新生活。

“山姆哥”和“蓝天”约定2012年5月14日在杭州火车站碰头。“我12号从北京飞到杭州,把所有行李寄存在朋友家,只把身份证藏在鞋底,同时还藏了几百块钱。”此时的“山姆哥”对里面的状况一无所知,只曾经听说因为供体基本上都是自愿卖肾,所以肾源基地管得并不严。

上午9点40分,“山姆哥”与“蓝天”约在了杭州火车站的一个取款机处接头。“他在附近观察了一段时间才过来与我见面,还要求查验车票和收缴身份证。”“山姆哥”称自己的身份证被债主扣住了,“蓝天”听后显得比较警觉,“但最终他还是没有深究。”

“山姆哥”跟着“蓝天”住进了杭州市长睦锦苑小区一套四室一厅的毛坯房,这是中介团伙两个供体基地中的一个,除了“蓝天”独占的一个小房间,其余三个房间都摆满了上下铺的架子床,有20个床位,“很多年轻小伙来来往往,但他们并不是衣衫褴褛,所以并不惹人生疑。”

每周五是统一体检日。“山姆哥”说,2012年5月18日早上,他和来自江西、湖南、山西、浙江、甘肃等地的8名卖肾者被带到一家医院取尿、抽血、做B超。“山姆哥”告诉记者,“中介选供体有相应的标准,身高要在1.7米左右,体重120斤上下,年纪30岁以下,越年轻越好,更能保障肾脏的健康。对血型也有要求,比如A型血最不受欢迎,因为患者少,不容易卖出去。”“山姆哥”说,许多患者买肾也要看供体肾脏的大小,“一般来说,肾脏越大越能卖个好价钱。”“如果体检没有过关,中介会给你买一张车票让你回去。”周日是抽血日,“东哥”会带着一位医生到出租屋来给卖肾者抽血,然后当天把血样送往某正规医院进行配型分析。

有意思的是,在检验流程结束后,“东哥”还会要求和卖肾者签署一份《有偿自愿捐肾协议》。协议的主要内容是自配型起60天内等待受体,60天后没有受体,供体可以回家,“东哥”负责回去的车票。吕卿后来交代:“签这个协议是为了能给我省时间,省得供体催;另一个是为了安全,他们都是自愿的。”

中介给卖肾者的统一市场价是3.5万元,此外卖肾者还能得到一个5000元左右的患者红包。“如果有卖肾者急等着钱用,也会选择做‘快的’,就是不做配型、直接联系同样着急的患者。只需血型相同便做肾脏移植,供体可以拿到2万块。”但是做完手术的疗养费是卖肾者自己负担,所以如果做“快的”,最终拿到手也就1万多块钱。

团伙成员大多自己卖过肾

对手术的恐惧是卖肾者的心结。“很多人担心做完手术身体出问题,赚来的钱看病都不够,可最后大家还是会相互鼓励说赌一把。”“山姆哥”说。

这个时候“蓝天”总会掀起衣服,露出自己腹部那道巨大的伤疤。“他说他自己也卖过肾,现在照样蹦蹦跳跳挺好的,甚至比以前更健康了。”然而在庭审中,包括吕卿在内曾卖过肾的团伙成员都承认,“会感到疲劳,不能干重体力活。”

吕卿的9人团伙有比较明确的分工。吕卿是老板,负责供体的吃住费用、把供体配型数据放到网上、跟其他中介联系。沈佳负责在网上找供体和供体在杭州的生活、体检、买票等事宜。除了负责开车接送的郝世兵和负责抽血、术后恢复的医生,其他人都是负责跟单。

除了吕卿自己和拿出车费的郝世兵、沈佳等人,不管分工如何,收入都来自招供体的数目。每招来一个供体所拿的钱有两种模式:一种是找来一个500元,不管后面是否成功;另一种是等结果,不成功不给钱,成功的话看卖的价格高低给两三千。吕卿自己也承认,这“跟传销似的”。

吕卿的团伙里,除了郝世兵没有卖肾的念头,其余人只是有没有成功卖掉的区别。白洋在2008年就卖掉了自己的肾,但是中介跑了,他一分钱也没有拿到。

吕卿是浙江新昌人,初中毕业后因为赌博欠下了高利贷,又没有能力找到好工作来还钱。“我听说肾脏能卖很多钱,所以就想把自己的肾卖了。”2011年5月,吕卿在杭州找到一个叫“小军”的东北人,在做过体检、配型后,他被带到长沙蒙着眼睛做了手术。卖自己的肾,吕卿获利3万元。

做供体中介几乎没有成本,吕卿只是在网上发布了“长期收购肾源”的信息,并留了手机及QQ号等联系方式,然后就等着想卖肾的人自己找上门来。向府城是他卖出去的第一个供体,吕卿做的也不过是把向府城的配型数据放到他加入的别的卖肾中介建的一些QQ群里,等那些中介来主动联系他。从2011年11月到2012年5月被查获,吕卿从已经做成功的七八个供体身上先后渔利1万到2万元不等,总计有16万元左右。

卖肾者多是90后有的已经等了几个月

出租屋里几乎没有人看守,唯一的管理者“蓝天”每天奔波于车站和出租屋之间,大多数时间出租屋里的生活都是靠卖肾者们自我管理。“他们不仅不会逃走,反而很迫切地想要卖掉自己的肾,因为他们想早一点拿到钱。”“山姆哥”告诉记者,“有些人已经等了几个月,心里很焦急,每天都会问什么时候可以卖。”

“这些卖肾者多是‘90后’,他们大多急需用钱,有的是为还信用卡欠款,有的为还其他的债务,年轻和急需钱是这个群体的共同点。”“山姆哥”说,“事实上走上这条路的人并不是完全养不活自己,而是觉得这种方式来钱快。而一旦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要放弃也并不容易。加之身份证被收缴了,身上连路费都没有,除了卖肾,他们也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想走也走不了。”吕卿在供述里承认,他们会收缴卖肾者的身份证,“这是为了抽血和买票方便,如果他们想走来要,我们也会给他们的。”

为了尽量压低成本,所有卖肾者的伙食费只有40元/天,在大家的集体抗议后才提高到55元/天。“饭都是卖肾者自己做,一个南京来的大学生当厨师,我们都叫他‘厨师长’。每天吃两顿,中午和晚上基本上都是白菜土豆,间或有豆腐,肉就根本没有吃过。”少得可怜的伙食费也有“腐败”,大家后来发现,“厨师长”每天都有鸭腿吃,有可乐喝。“有一天,厨房没油了,只能用老干妈辣酱的一点红油下锅炒土豆丝,而白菜则是完全的干炒。”即便是这样的饭菜,依然被大家一抢而空。

吕卿的团伙被端掉后,派出所给出租屋中每个等待中的卖肾者发了500元钱,让他们回家。“他们中有一些人骂我,甚至有3个人拿着这笔钱换了个地方还是把肾卖掉了。但庆幸的是,大部分人都回家了,没有再去卖肾。他们的生活可能在短期内会更困难,但我仍然相信自己没做错,因为一旦上了手术台就没有办法后悔了,不仅没有钱,反而连基本的健康都没有,生活就会变成一条不归路。”“山姆哥”对记者说。  据《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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