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回家的故事,一个现实版的《落叶归根》。
两岁多的乐乐病重走了,没车愿意接她回家。年轻的父母滞留合肥一整夜。他们买了一个编织袋,含泪将女儿的遗体放在里面,慢慢地合上拉链。之后,便急匆匆地直奔车站。家里,是亲人再见一面的急切。可女儿的回家路,走得不那么顺利……
车站安检,行李袋中竟然装着一个人
“你们如果不来,恐怕我都已经到家了。”恼羞成怒的父亲杨成甚至怪罪民警。因他算好了时间,9点10分发车,只要2个多小时,就抵达老家霍邱。那样,一家人就会再见上女儿一面。
4月22日上午9时许,一个红色碎花的编织袋被拎进来,走到旅游汽车站安检口,杨成手里攥着四张回老家的车票,乐乐的外婆和小姨随行其后,神色凝重。
行李都被一一送上安检仪传送带上,只要几秒钟时间,就会滚落到另一头,然后被提着各自踏上终点。
杨成迟疑了一会,但还是把行李袋递上,忐忑不安又小心翼翼地放稳。“啊,这是什么东西!”安检工作人员叫出了声,叫停了对方取行李袋的举动。
这名女工作人员惊颤不已,她指着那只行李袋,头又不自觉扭向仪器屏幕,“里面有个像人一样的东西。”
车站方拨打了报警电话,等待期间,父亲杨成从兜里掏出几张纸据,解释着,“她是我女儿,死了,这是死亡证明,你看。”
民警赶到后,要求开包检查,这只行李袋确实有一具女童遗体。
落叶归根,只为带逝儿回家再看一眼
在民警劝说下,杨成将行李袋挪到外面广场上,不发一言。
民警对其妻进行询问中得知,袋里是其年仅2岁的女儿,已患重病死亡。
“我就是要带她一起回家,你们凭什么不给带!”面对指责和质疑,杨成情绪有些激动。“我就想让她完完整整回到家后,让娃的亲人再看上一眼。”杨成扯着嗓子吼,每句话的开头都带一句“我就是要”,言语透着不可商量的倔强。
目光注视在大号行李袋里,那是女儿最后的归宿。袋口的标签还没扯去,周围还被缠绕着几圈胶带。旁边一只卡通塑料袋里,则装着女儿生前住院时用的物品,一件也没舍得丢。
“什么病?”民警问,“手足口病……”杨成淡淡说出。
擅自携带遗体乘坐客车,从法律和卫生角度考虑,车站方当然拒绝了这一要求。
乐乐的母亲有些失控,眼神生硬,频频掉泪。她吐露,女儿病死他乡,自己只是单纯地想带着女儿一起回家。也担心路途奔波被人发现,迫不得已,才含泪装进行李袋中。
僵持不下,家人拒绝提议搭车离去
殡仪馆车辆赶至,按照处理方案,乐乐的遗体将先期送往殡仪馆保存。
这一提议被杨成当场否决,“不行,我就是要带女儿回家,一天都不能耽搁。用车送,需要钱啊,给孩子瞧病,钱也不多了。”父亲的坚决程度让民警始料未及。
“让家人来合肥再看一眼吧……”“已经跨区域了,殡仪馆车辆不会出城的。”无论警方和民政人员如何劝说和提议,始终没有商量的余地。
“客车你是没法坐了?带着遗体怎走?”民警问。
“哪怕走路就成,只要能带娃回家。”一家人态度坚定。“但这不现实。”
最终,在僵持了2个多小时后,乐乐的父亲再次拎起行李袋,头也不回坚持离开。
一行人走了100多米,拦下一辆私家车,“一口价,600块钱。”杨成也没还价,直接钻上车,那个行李袋则被塞在后备箱里,不知情的车疾驰而去。
悲伤隐藏在至亲内心深处
乐乐最后的时光是在省立儿童医院度过的,儿科重症监护室金主任介绍,乐乐是20日夜里9时许送到医院,病情已非常危险,“都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那一瞬间,夫妻俩觉得好像“天塌了”,悲伤从黑夜遁入白天。
离开医院前,母亲向医生要了两个医用口罩后,又折回去,又讨了两个,随行4人一人一个。“她说,孩子得的是传染病,也怕被传染。”在这对质朴的农村人眼里,孩子即使走了,病还会一直留在身上,有人会避之不及。但他们不知道,孩子身体已不再传染。
杨成希望家里能找车接乐乐“回家”,但没有车主愿意来。
一家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漫无目的,杨成又买了一个编织袋,将乐乐放在里面,天色已晚,就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小旅馆安顿下来。“一晚上都没出门。”带女儿一起回家,哪怕再难,这是一家人最单纯、最迫切的想法。
“我们也想过送殡仪馆,但家里人都想见孩子最后一面。”杨成拎着编织袋,小心翼翼地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把袋子往上掂一掂,尽量不让袋子落地,背后踉跄的妻子则不时托着,担着一些重量。
就这样, 一家人抱着“像睡着了一样”的乐乐,抹泪离去。
(文中除医护人员外,其余人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