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辽宁到重庆的近二十八年从警时间里,凭借三套王氏刀法,王立军一路过关斩将建功立业。除却其个人性格与行事风格外,又是哪些力量把王立军推上了神坛?
对外是打黑,对内是治警
作为名声在外的“个性化”官员,王立军习惯对传统的警队体制展开雷霆般的冲击。在辽宁,他搞“查摆剖析”,搞责任倒查机制和就地“扒皮”,搞交巡警体制改革(见《从铁岭到锦州》)。到重庆后,这些得到更高强度的放大,一律先就地免职的全员竞聘机制给重庆警界带来的冲击之大,超出想象。《王立军辞典》一文中收录的“胜在起点,败在终点”,“不要潜规则,要元规则”等王立军语录,即是彼时情况的生动写照。
完成基本人事洗牌后,警营文化沙龙成为王立军文化治警的重要平台。而大规模招聘研究生以提升警队学历水准,也是文化治警的重要内容。王言必称文化承载力,“文化承载力决定警务生产力。”另一方面,以号称建设亚洲最大警局为口号的“警务大跃进”,斥资数百亿的近三十个大工程,以及“警察人民公社”,也自此拉开序幕。
市局政治部和纪委两个部门成为他的两大抓手,即所谓“双轮驱动”,前者掌握帽子,后者掌握棍子。问责一出,闻之色变。而对各项专报的批示以及市局警令部专项督办,对他写的、说的一一对照落实,一律发放督办书,则成为他的主要治理工具。王立军精力过人,平均每天要批示一百多个文件,对文件的内容和形式要求极高,对纸张,质地,抬头,格式,字词,甚至一个标点符号的使用,都会成为打回重写的理由。
短短三年间,多管齐下,通过一次又一次严酷整风,王立军在重庆警界树立了说一不二的权威,警员们称他是货真价实的“王”,就是王法,一些高级警官称去见他也是“上朝去”。《治警》一篇中,对此有生动记录。
深谙包装之道
辽宁时期的王立军,就深谙包装之道。从早期持枪跃马的小马哥形象,到中期荧屏上亲自演绎的英雄热泪,再到重庆时期的偶露峥嵘,这些王立军极为重视的塑形工程兵分两路,外宣倚重本地媒体和关系媒体的定向报道,内宣则地毯式覆盖警界公安内网,以及呈送他一个人的专报、快报等,收效奇快。
打黑后期筹办的重庆打黑展,利用内外宣之间的政策缝隙,吸引了国内外数以万计的重要客人前往,成为重庆三年间最为重要的外宣平台。一时之间,上午听书记市长介绍“五个重庆”,下午到重庆市局看打黑展,晚上到大会堂唱红歌,成为“重庆一日游”的必备三部曲。
刻意筹建的女子交巡警特勤支队和遍布全重庆的近500座交巡警平台,是对外集中展示的两个重要平台,也是不惜血本的形象工程,在赢取眼球方面,为王立军立下了可与打黑展媲美的汗马功劳。
他对形式感的要求,已经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警车摩托车直升机,钢盔闪亮警灯闪烁,人海战术的大场面,整齐划一的画面感,覆盖了从抓文强到抓李庄到春节团拜会的所有重大场景。他违反警务条例,为女子交巡警修改警服和警车样式。重庆市公安局的底楼车库,也依据他的审美趣味,被改造成了类似华西村文化快餐的全球警察博览。
而最突出的形式感,则是他对学历与学位的迷恋。一个只拥有初中学历的转业军人,在通过自考与成教获取了中专与大专文凭后,在十余年时间里,通过在某校学习、进修、开会,或洽谈合作后,通常会在该校担任教职的“王立军定律”,相继获得了数十所大学荣誉教职,成为世界级刑侦与法医专家。
不正常的人事任命 和管理体制
在重庆,王获得了地方主要领导人的绝对支持,市委主要领导频频到市局视察,甚至直接介入到局党委的班子成员分工;市政府财政首先保障公安,对“警务大跃进”不计成本天量投入。这种干部体制上的绝对授权和信任,让王立军迅速成为城市治安管理上的第一首脑,也成为主要领导家庭内务治理的重要倚靠,这使得他获得了说一不二的无上权力。这也能理解,纵使上级公安机关不赞同他这套自行其是的高调做法,却也无可奈何。
警权过大的现实格局,和前述不正常的干部体制结合起来,使得王立军如虎添翼。2011年5月以前的重庆打黑高潮时期,王立军并未在政法委和市政府担任职务,仅以公安局长的身份就能号令数百个专案组,指挥检法等多家司法系统,在文强、龚刚模、李庄、樊奇杭等要案中,将严重违反程序的王氏打黑刀法强行推进到底,最终使得重庆打黑由法治轨道上的“治安管理”演变成为以社会控制为目的的“社会管理”(童之伟教授语)。
在这种情况下,劳教等短平快维稳手段,监控窃听等技侦措施大行其道,潘多拉盒子被王立军打开,酿成完全脱离法治轨道的人治灾难。针对嫌疑人,是血雨腥风般的刑讯逼供,铁山坪等成为令人毛骨悚然的“基地”;针对有微词的普通市民,王立军的办法是直接劳教,“一坨屎”案、任建宇案等血泪斑斑的劳教案层出不穷;针对中高级干部,则是用特别手段掌控,王立军公开声称“在一些干部的裤腰带上绑上了定时炸弹”,前不久被曝光的雷政富案成为一个意味深长的诠释。
在现行警媒关系中,媒体本就受制于警方的信息控制,因而很难质疑警方,更难质疑“公安英模”和“打黑英雄”主导的打黑治警。无法监督批评,只能锦上添花,最后是警媒双输结局:媒体丧失了甄别真相与监督权力的天职,警方失去了监督的诤友和纠错的机会。纵观整个重庆打黑期间,从秀山缉枪案的真伪,到文强黎强等打黑要案,到现在已经接近真相大白的李庄案,绝大部分媒体都在盲从于警方提供的信息,听其指挥,为其粉饰,成为王立军的道具。这就不难理解,即便在他出走美领馆后的2012年两会上,时任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仍可以对媒体振振有词地说:王立军的打黑英雄称号不是市委封的,是媒体和网民、群众给的。
据《南都周刊》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