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王春江离我们而去已整整一年了。之前有9个月的时间他都处于植物人状态,只能从重症监护室的小窗口远远探视,一动不动地躺着,他像是一头匍匐的雄狮在静候新的厮杀。之前,在脑出血经两个月抢救快出院时,他捶胸顿足,吵着闹着要提前出院,“我不能在这里不见天日,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报社还等着我的稿子呢!”
谁也没想到,这竟成了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鲁迅曾说,凡文章都关乎人事,一个人想写诗文,就可以知道他于世事未能忘情。春江啊,春江!你不只是在念叨你的稿子,你实在是舍不得割断这对世间人事的未忘情啊!
春江1948年参加革命,在新四军里参与办《拂晓报》。1952年到《安徽日报》当编辑,1957年参与创办《合肥晚报》,在总编办工作。1964年主动要求下农村,调到宿县地区文化局搞文学创作,1971年调至市文联,任作协副主席。
我是1965年认识春江的,当时在《拂晓报》编副刊,发过他的散文和小说。我俩很投缘,经常挤在一张小单人床上彻夜长谈。他出生在淮北农村,一心想成为赵树理、柳青那样的作家,成天泡在地头、村落大院,积累了很多写长篇的素材,我就成了他第一个倾诉的对象,不仅听他讲,还断断续续看过约有五、六万字的手稿。他每次下乡回来,总要到我那里激昂慷慨一番。大高个,大脸盘,有着像刘兰芳说书那样韵味十足的大嗓门,常常把院子里的人都吸引过来,听他声情并茂地讲述。
春江非常喜欢小孩,若是白天来,总要和院子里的孩子们跳绳、踢毽子,疯玩一把。他随身带着妻子和3个孩子的相片,常给我讲他妻子下放在合肥郊区的故事,夸赞妻子为了支持他到宿县,而又能让孩子在市里就读所付出的艰辛。我曾劝他转到合肥农村体验生活,他回答得很简单,“我要写的是淮北呀!”这话让我心头一亮,深感春江不仅心系着一己的家事,更心系着众多的世事,他对世间人事怀有着无比浓烈深厚的感情。
春江在宿县整整8年,直到1971年又有一些新的世事吸引着他,才调回合肥,接受新的创作任务。
1999年,我应出版社约撰写《包公千年之谜》,拉他一起提笔。没想到这竟成了他新的世事,燃起他新的未忘情,而且越燃越旺,无法抑制。“写包公就要像包公”成了口头禅,已是耄耋之年,腰背笔挺,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像是有好多事急等他处理。
然而,生命是有限的,时间是无情的,春江留下太多的事离我们远去了。这些事里渗透着他一生的未忘情,这是对党和人民的赤子之情,也是对一切需要他的人付出的最真挚最浓烈的深厚感情。今天我们忆念春江,就要像他那样将一江春水般的感情流淌到需要我们的每一片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