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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5月，我陪孙起孟同志（时任全国政协副秘书长）在休宁县齐云山参观。孙老1911年出生于休宁，9岁时离开故乡，此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尽管人世沧桑、岁月流逝，孙老依然还会说地道的休宁方言。这正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孙起孟同志是人们熟悉的国务活动家。新中国成立前，他长期从事民主革命运动，做了大量的卓有成效的工作，1945年还参与发起建立中国民主建国会，担任领导工作。新中国成立后，先后担任全国政协一届全体会议筹委会副秘书长、政务院副秘书长，中央人民政府人事部副部长、全国政协常委兼副秘书长、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国民主建国会中央主席等要职。媒体称他是“伟大的爱国主义者”、“多党合作制度的坚定实践者”、“统一战线和多党合作领域的理论家”。他以百岁高龄的人生轨迹，见证了中国的沧桑巨变。我很有幸，孙老曾在1986年11月和1988年5月，先后以大著《在统一战线这所学校里》、《工作与学习》见赠，现一直珍藏在我的书橱里。如今，孙老已经远行了，我重读这两本大著，恍如面对，聆听大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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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儿得回到那年孙老游休宁县齐云山的情景。大家说笑着，游览着，谁知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了。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刮越紧，我们只得走进一家农舍避雨，热情的主人赶紧端出椅凳让我们坐。这家农舍的墙上挂着一幅《开国大典》的宣传画，画面上，红旗招展，万众欢腾；天安门城楼上，领袖们正愉快地交谈着。朱总司令、宋庆龄以及其他国家领导人的胸前，都挂着长方形、红底烫金的开国大典出席证。

我们的话题就从这儿展开了。孙老指着宣传画对我们说：“这是艺术的真实，不是生活的真实。”当时，孙老担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副秘书长、政务院副秘书长，也在天安门城楼上。他说，我看到宋庆龄副主席没挂开国大典的出席证，想下楼到大会秘书处去拿吧，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不佩戴上吧，又感到在开国大典时不该有这一疏忽。孙老说到这里，我冒失地插了一句：“把您的出席证给她挂上不就行了吗？”孙老莞尔一笑：“我是大会的工作人员，哪有资格佩戴开国大典的出席证呢?”他接着叙述：“这时，朱总司令正伏在天安门城楼的栏杆上，望着广场上欢腾的人群，兴高采烈地和开国元勋们交谈着。我赶忙走过去，悄悄地跟朱总司令说，宋庆龄女士没佩戴开国大典的出席证，现在去拿已经来不及了……没等我把话说完，朱老总就指着胸前的出席证对我说，你把这送给她。

于是我从朱老总的胸前取下出席证，送给宋庆龄副主席挂上了。” 孙老这段珍贵的历史回忆，引起大家无限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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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春雨飘飘洒洒，下个不停。

恰巧，我随身携带了一本徐铸成的新著《新闻丛谈》（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在他于1949年9月至10月“参加全国政治协商会议”的日记中，有这么一段：

9月25日

星期五 下午三时，开五次会，有二十个代表发言，最使全场惊奇者，吴奇伟发言后，竟举手高呼“中国国民党万岁！”盖原拟喊“中国共产党万岁！”因过去习惯，脱口误喊也。此“精彩”录音，定不能编入广播矣。

徐铸成是一位报界耆宿，曾长期主持《文汇报》，是出席全国政协会议的候补代表，这段记录当是他的亲历。 吴奇伟（1890~1953）是国民党军队的起义领袖，作为华南人民解放军出席一届政协的代表，曾任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和广东省人民政府委员。

我和孙老谈起这则史料时，孙老笑了：“徐铸成的日记，是真实可信的。我当时没有注意，不知道这件事，我是全国政协会议的副秘书长，也没有人向我说过。吴奇伟将军在国民党军队干了几十年，那样的口号喊惯了，在大会上稍不留神，脱口而出，那也是很有可能的。他要是在‘文革’中这么一喊，那就闯大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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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老人，继续向我们讲述着开国大典的往事。

那是1949年9月30日的晚上，北京饭店举行盛大宴会，庆祝全国政协一届全体会议胜利闭幕，祝贺新中国的诞生。一席终了，孙老有些醉意了。

这天晚上，正好是孙起孟值班。由于数日来过度劳累，又多喝了几杯，他不禁昏昏欲睡。大约到凌晨一两点钟，周恩来同志来到天安门值班办公室，检查10月1日开国大典的各项准备工作。孙老说，那天，我多喝了两杯，总理问我有关大会的准备工作。我当时头脑嗡嗡作响，肯定汇报得不详尽。总理一点没有责备，而是亲切地对我说：“你太累了，休息吧，我去看看。”我记得那天晚上在天安门城楼值班的是薛子正同志，他向总理作了详尽的汇报。

后来，薛子正告诉我，总理还亲自登上城楼，一一作了检查，像天安门城楼的扩音器响不响，天安门城楼上升旗的电钮是否灵光，连毛主席在开国大典时坐的椅子是否稳当，等等，都一一作了检查。总理在城楼亲自试了一下升国旗的电钮，表示满意，又特别安排两个战士第二天守卫在旗杆下，万一电钮失灵，好让战士们把五星红旗升上去，确保万无一失。

那天，大家谈兴正浓，孙老打开话匣，掀开那尘封的史册。 孙老说，现在有些报刊上说，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宣告：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其实毛主席在开国大典上，并没有说过这句话。毛主席于1949年9月21日，在全国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上的开幕词中，说道：诸位代表先生们，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感觉，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将写在人类历史上，它将表明：占人类总数四分之一的中国人从此站立起来了。

那天在开国大典上，毛主席宣读的是中央人民政府的公告。毛主席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已于本日成立了。” 事后，我查阅了《毛泽东选集》第五卷，以及人民日报1949年10月2日的有关报道，也印证了孙老的记忆是准确无误的。那天，大家静静地在聆听着孙老的谈话，如沐春风。骤雨初歇，湛蓝的天空，苍翠的山峦，显得那么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