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没有理由。
活着需要理由。
你细细地筛洗,发现漏下的全是鞋里的沙子,没有一条能说服自己的活着的理由。
活着需要理由吗?你问过你不那么佩服的父亲,他怔怔地看了你一会,没有回答。但你从父亲忙碌的身影中读出了他的答案:如果人可以不吃饭,那就需要找理由了。
也许有理由的东西都是虚伪的,不真实的。善于找理由正是诡计多端的人类的顽症。不是吗?
也许这理由只有等吃饭不再是困扰人类的天大问题时,才有那么点意义。或者衣食无忧,或者干脆不再吃这恼人的俗物。
但你却常常处于失控状态,酒饱饭足之余,这问题屡屡来袭。它像一个胡搅蛮缠的无赖,死死地揪着你要答案。
但你注定掏不出真金白银,你只能拿出没有水印的伪钞,镀铜的假币。这无赖命定要空手而归,或是上当受骗。
好在骗它的不只你一人。从苏格拉底、孔子到培根,都在一本正经地骗着它。没有骗它的只有你父亲。
更多的时候,这问题是猫,你是鼠。你有心杀敌,无力回天。你只有耐心等待鼠的雄起。
有时,这问题只是个玩弄你的游戏,要的是态度。回答不回答,回答的好与坏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态度,摆出一张为了让猫满意的庄重的玩世的面孔。
而态度上,你的父亲也最严肃。穷困使他双脚站在同样贫瘠的土地上,成为了不折不扣的本体论者:活着,自己活着,为了后代能更好地活着。这可能是他能找出的唯一理由。
而找出的理由都像暴雨前的鲜花和癌症后的生命一样脆弱,不堪一击。
活着没有理由。两手空空地来,两手空空地去,不作它想。有时思想是一种负担,它常常反叛,那么坚定地扼杀了你精心挑出或编造的理由。
当你的思想上火时,那就为了我们的文明,捏造——创造些许意义吧。但愿这意义能诱出某人脸上一朵灿烂的花来,而不是倒了他的胃口。
如果你思想之肾虚弱,那就姑且没心没肝地活着,苟延残喘也是一种坚强。也许有一天,你将有幸成为别人活着的理由。
复旦大学 凌希